老杨？
杨培风脑海中浮现出守阁人的身影。
姓杨，且道行高出天际，再从“孝子贤孙”以及“他的面子”这两句来看，此人显然与自己相识。除了对方，实无第二人选。
这时，另一道语调极显轻蔑的质问，在遥远外的虚空响起，“老破旧凳子一张，怎么就不让摸，不能碰？”
低沉、懒散，傲慢！此人的嗓音过于鲜明，杨培风惊觉耳熟，可仔细想了想后，又记不得是谁，怪了。
天地间静了片刻，“砰”的一声，不知谁拍了桌，冷冷笑道：“尊卑有序。”
“狗屁！”
有人勃然大怒，“旧天庭已亡，新天庭管不到这里，九洲明律更不曾提及丝毫。还是说，你——妄图颠覆乾坤？”
“要打？”
“好了，好了！六千年了，别刚一见面就接着吵。”
“哎，修行修行，不能总回头看。”
“我偏要杀了这小子！”
随着这声呵斥落下，杨培风的视野被熠熠金光填满，心脏紧跟着一抖，顿感大难临头。
境界悬殊，他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更忘记争辩，下意识后退。结果，大约是撞着了两团软棉且难以言状的存在，接着即是阵阵香风，以及清脆如银铃般的笑音：“小公子别怕，姐姐逗你玩的。”
刚刚说要杀人，以及那确实出现的光芒，均为她戏弄对方而已。
“前辈！”
杨培风大惊失色，急忙转身逃开，方欲作揖而又缺失一臂，只得微微低头道：“在下误入此地，前辈见谅。”
言简意赅的话，揭过这件事的同时，并将“罪责”归咎于自己。
冒犯三清山、结仇太华殿，甚至同灵华仙人所代表的西洲，以及天宫等诸多势力一试剑锋！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某人，竟在此刻老脸涨红，变得手足无措。
女人轻笑道：“我叫李蓁，琼华洲炼气士，是你长辈故友。虽不知你如何闯进这里，但既来之，皆为缘法，不必忧虑。”
此时杨培风只是听了这句话，并未意识到对方的自我介绍，简直自谦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总之，他缓缓抬头后，终于得以看见来人，恭敬道：“见过李前辈。”
女人比他矮了半个脑袋，身形如柳条般纤瘦，一束半白的长发垂及腰间，面无血色，形同枯槁。
她穿着一袭单薄黑衣，从头到脚别无任何装饰。
仿佛风吹得大些，这么个人就要……飞了。
但杨培风扪心自问，尽管对方气色差到极点，仍旧难掩容颜绝世。而且竟似别有神韵。
念及此处，他赶紧摇了摇脑袋，将一些肮脏念头通通丢掉。
李蓁忍俊不禁，向下指了指，讲述道：“此地为初代天庭部分遗址，本着谁打下就归谁的原则，这里归我们。人族。”
“但那太久远了，那些开拓者们或入轮回，或正经历劫难。都已不复当初。”
“各个洲各推举一名代表，连同五大失落之地，共十四人，分别在这里落一把椅子。能以商议解决的争端，就避免动手流血。”
杨培风询问道：“九洲议会？”
李蓁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本座心情不错，不愿回忆往事，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去问家中长辈。”
是说书楼那位。
“走吧。”李蓁将手搭在杨培风右肩，叮嘱道：“跟好本座，没人敢对你如何。”
杨培风只来得及轻轻“嗯”了一声，眼前的景象就开始风云变幻。
须臾后，他被带到某处宴会，里外三教九流不下千人，弹得弹、唱得唱，觥筹交错，极尽奢靡。
李蓁落座，让杨培风站在她的身侧。
对于年轻人的到来，除了几道不和谐的视线外，余者并无任何反应，仍自谈笑风生。
也就在此时，杨培风肩膀微微一颤。
李蓁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仇家？”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请教道：“敢问前辈，人死还能复生么？”
李蓁直言不讳道：“若是自然寿终，回天乏术。”
杨培风再问道：“被打死呢？”
李蓁大约猜到了一些，知无不言，“条件苛刻，先是要有所准备，然后要杀人者手下留情。治病疗伤，是三清山闻名天下的能耐。但活死人、拘魂束魄，往复阴阳，那位鼎鼎大名的敕阴真君，无人能出其右。”
非常高且中肯的评价。
杨培风饱受震撼，近乎失色：“原来如此。”
而更让他心惊肉跳的，非是敕阴真君身旁站着起死回生的陈词。
是对方，即包括灵华仙人、江牧在内的西洲众强者，其座次哪里只低了李蓁一等？
天呐！
她到底什么身份来历？
琼华洲位于西洲与北镜云洲之间，是个极为避世的地方，关于那里的传闻少之又少。
诚然，无论哪个行当什么营生，都要论资排辈，辈分高不代表手段硬。但辈分高本身就是手段的一种体现。
“没看见想看见的人？”李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杨培风哑然失笑，“是。”
他不在乎与陈词的恩怨，因为自己没有吃亏，陈词爱活就活呗。
至于对方记仇之类，反正杨某人已经债多不压身。
只可惜找了几圈，并无江不庭的身影。
“西洲江氏的一名女子，是晚辈在世为数不多的朋友。不，应是唯一的挚友。”
李蓁问道：“也是剑客？”
杨培风想了想道：“据说十三四岁迈入天心，两年前再次破镜。剑术远在我之上。”
李蓁喃喃细语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她听说过那个小姑娘，但不记得名字。
“那她现在，处境可能就不太妙了。”
杨培风心头一紧，急求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李蓁耐心解释道：“这次盛宴的发起者，其实不是人，是道。对大多数人而言，差不多就是口中常说的老天爷。”
“目的之一，传道天下。”
“你朋友天赋极好，但没有被拘来这里，想是进了某处洞天福地，不危险。可江家人没寻来她以致错失机缘，那就不对劲了。”
“西洲三姓寻不到一个人，麻烦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