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承天门,晚冬早春的阳光,已是显得有些刺眼了。
白花花的,尽管还感觉不到太大的温度变化,但晒在身上,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舒坦。
“药师,你给老夫透个底。”
“陛下,真的是这么说的?”
房玄龄心情很沉重,从太极殿走出来,越想越是感觉担子太重。
李靖眯了下眼眸,点点头。
“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
“哎········”再次得到李靖的答复,房玄龄用力的叹了口气:“五年,太短了,便是汉武帝北征匈奴,也不仅仅只是有五年的时间啊。”
“更何况,和高句丽的数次交锋,他们占尽了优势,又是以逸待劳,还没有出征,我大唐便已经落于下风了。”
房玄龄摇摇头,双眸凝重。
李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玄龄,你呐,倒也不必如此。”
“陛下虽说了五年,可这五年,是有原因的。”
“陛下除了说五年期限外,还有些事,没给你们说呐。”
“陛下向来英明,怎么可能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呐?”
李靖缓缓道。
房玄龄一惊,猛地望向了李靖,急忙追问:“药师,此话怎讲?”
“这事,说来话长,太岳······”
“这里面怎么还有太岳的事?”
“绕不开的,便是太岳啊,若是没有太岳,陛下也不可能定下这五年之期啊。”
“嘶·······药师,走,前面就是衙门了,咱们便饮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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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长安的事,张楚便带着城阳,一同来了北山县。
万物复苏。
大地融化。
年前所定下的各种章程,都已按部就班的开始推行了。
北山煤矿仍旧工人众多,热火朝天,不过,过了冬,这里生产的煤炭将是主要供应于焦厂,而不是煤球厂了。
焦厂的大烟筒重新冒出了滚滚白雾。
钢厂已是此地完工,那一排排的竖炉,是北山县怎么看也看不够的风景线。
水泥厂更是连夜开工。
这几日,从戴胄第一次拜访过后,差不多每日都要到秦川府上转一转,开口闭口便是催促钢筋,水泥······
大唐医院的工地上,工地已是密密麻麻了。
工部这一次下了巨大的代价,按理说,春忙之后,大批量的劳工才会上来,但,戴胄已等不及了。索性直接用高价,半强硬半诱惑的直接把劳工带到了工地上。
对于戴胄的心思,张楚可以理解,大唐医院,确实拖得有些久了,不论如何,随着春天一起来的,还要有大唐医院的第一期建筑投入使用。
就连霍浩霍然这两兄弟,也开始东奔西走,满世界寻找合格的猪崽。
衙门正式下了文,猪场要扩建,北山县要正式大规模出产肉猪。
老沈头也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一个大胖小子,说这就是自己的亲孙子。张楚自然为他感到高兴,听褚忠讲,这孩子好像是老沈头爷爷那一辈分出去的远房侄孙。
衙门里很热闹。
张楚一来,不管是多忙,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活,齐聚县衙。
区区几日没见,房遗爱瘦了不少,双眸也有些发红,不过看得出来,他的干头很足,温破贼倒是潇洒,穿着一身皮甲,吆五喝六的带着一群人在北山县巡视,褚忠笑呵呵的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一个账本,和房遗爱时不时计算什么。
只是张玄素,一言不发的坐在距张楚最远的位置,低着脑袋,神情不太自在。
不过,如果自在,就不是他张玄素了。
张楚坐于公堂之上,目光直接是落在了张玄素身上:“不知张大夫,在北山县可还习惯?”
房遗爱和褚忠收回了在账本上的目光,手指把玩着腰刀的温破贼,也笑着瞅向了张玄素。
张玄素苦笑一声,冲张楚抱了抱拳:“多谢县尊大人挂念,北山县很适合下差。北山县民风淳朴,没有积压的卷宗和冤案,多是些邻里矛盾,下差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张楚颔首:“那就好!”
“不过,想想也是,以张大夫之才,担任我北山县小小典史,岂不是手到擒来?”
“回县尊,张大夫之名,莫要再羞辱下差了,县尊直接称呼下差为张典史便好,或者直接喊下差的名字。”张玄素抱拳时,还把自己的脸撇到了另一处。
羞煞的厉害!
张楚挥了挥手,呵呵一笑,轻松道:“张公,你虽不再担任东宫少詹事,但,银青光禄大夫,陛下可没有给你剥走。”
“你也不必如此觉得羞愧什么,看来,陛下比谁心里都清楚,张公的责任如何。”
“这,何尝不是陛下对张公的信任?”
“张公可莫要因为小小挫折,便对朝廷,对陛下,失了信心啊。”
张玄素一愣,默默抬起头望着张楚。
瞧着好似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的张玄素,张楚心里是有些心疼的。
都是对大唐,对百姓有心的官员啊,却因太过于耿直,而落于这般下场。
“不过也好,虽说北山县典史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张公,本官能打包票,当熟悉了北山县的一切,对张公今后的官路,大有裨益!”
“甚至,说不准张公来此,也是陛下深思熟虑的结果,长安那个旋涡,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来北山县沉淀沉淀,养一养,静一静,以待一飞冲天!”
“虽说,北山县民风淳朴,但随着高速发展,定也是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出现,这一块,就要拜托张公费费心了。”
“破贼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看案宗的人,所以,北山县的司法,就交给张公,至于巡逻,缉拿,逮捕这些闲不住的事,便全权让破贼负责,张公,你看如何?”
“当然,若是无事,也可多走走,多转转,北山县的建设,当少不了张公的献言献策啊。”
张楚很是真诚。
张玄素咽了口唾沫。
他定定望着张楚,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竟如此对待自己。
原以为,自己先前于东宫,没少给北山县用绊子,现在自己成了北山县的典史,张楚少不了要挖苦坑害自己一把,再把自己排挤于衙门之外,却没想到······
“县尊大人放心,卑职定全力以赴。”
短短一个冬天,受尽了冷暖,受尽了白眼,受尽了心寒,原以为从太医署出来,整个朝廷,再没有能容下自己的地方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北山县的温暖,张楚的真诚·······
再想想这段时间,北山百姓对自己的尊重,房遗爱,褚忠和温破贼对自己更是如一家人,每次喝酒,都少不了自己的那一碗········
那一夜跪在曲江坊而有些被冰封的心,渐渐地,随着春天的到来,随着张楚的到来,重新有了发热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