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和张楚站在一侧,瞧着车队上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搬运向县衙,城阳简单讲了下自己和容嬷嬷的一些事。
容嬷嬷是她身边最近的奴婢,从小看着她长大不说,随她一同进了杜府,除了日常照顾外,其实也是皇室派到杜府的规矩。
这规矩,自然就是守着城阳,不到原先所定下的正日子,定不能行同房之事。
后来,公主休夫之事后,城阳搬回了皇城,并且又拜师孙思邈,来来回回多是在太医署和宫城两点一线,所以,容嬷嬷便没有过多出现,多是在宫中操持。
毕竟,孙思邈授课,师徒两人一心一意中,容不得多余人打扰。
现在,把容嬷嬷带到北山县来,倒是刚刚好,能帮城阳大忙。
等到车队上的东西都搬运完毕后,暖洋洋的太阳已是彻底跳了出来,温破贼带着今日当值的捕快,不停留的直奔向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北山县,也醒了过来。
老沈头则是带着一些衙役,端着简单的白粥,包子和小咸菜。
“城阳,让大家伙都简单吃些,吃完饭,直接去玻璃厂。”张楚朝城阳道。
这里都是城阳的人,张楚不好越俎代庖。
见众人也都看向了自己,城阳点点头,让大家暂且吃饭休息。
张楚也给她端来了一碗白粥。
两个包子,一碗白粥,再就着三四根脆生的小咸菜,这已是顶好的吃食了。
当然,这些对于城阳和容嬷嬷她们而言,能吃的顶饱,但对于出力的工匠们,却是不足,老沈头在张楚的吩咐下,带着人又端着刚出锅的十多屉包子出来了。
毕竟,这些人今后将都会变成北山县户籍,对于自己的治下百姓,张楚向来不是小气的。
皮薄肉厚。
香气扑鼻。
大家眼睛都是红的。
一拥而上。
最后,还剩下三屉没有吃完,而每个人,都已是揉着肚子,懒洋洋的随便坐着,无比满足。
虽说这个时候,不少人因为太撑,而已不想多说话,可皆是比划着手指头,兴奋的告诉周围人,自己刚才吃了几个包子。
这是一场无声的比试,若是输了,捶胸顿足,若是胜了,则是喜气洋洋,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张楚看在眼中,却只是觉得心酸。
说破天,这也不过几个包子而已。
但,这会的气氛,倒是比刚才好很多了。
没吃饭前,大家干活的状态,都有些行尸走肉,灵魂出窍,浑浑噩噩。
这会,倒是恢复了不少精气神。
“好了,去玻璃厂吧。”张楚也没有多说什么,拍拍手,站了起来,朝城阳和旁边的容嬷嬷道:“什么还没有的作坊,时间紧张的厉害,起码,先把帐篷搭起来,不然晚上,县衙可睡不了这么多人。”
张楚发话,城阳自然也是直接起身,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启程的命令。
当这支车队到了选定的位置,渭水这段河畔,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毫无疑问,第一件事,便是搭出来足够他们休息的营地。
车队上的物资,开始搬卸,这个时候,张楚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愧是经验丰富,手艺精湛的官营工匠。
平整土地,简单垒砌四角,打桩夯棍,搭建龙骨,铺设毡布········
配合的天衣无缝。
同时,张楚也看得出来,这群人是分着阵营的。
估摸着,应该是因为出自工部,少府监,将作监,太仆寺这些互不统属的衙门里而多少出现的生疏感。
“他们之间,有没有领头的?”张楚朝城阳问道。
城阳询问了下容嬷嬷,容嬷嬷立马走向了忙碌的人群。
很快,容嬷嬷便带着四男一女走了过来。
“殿下,侯爷,老头儿乃是工部营下,公输良。”公输良一身短打,看上去尽管有五十多岁,鬓角染白,但,精神很不错,虽瘦,可挽起袖子而露出黝黑的胳膊上却青筋清晰。
要知道,现在可还是冬天,可见公输良平日就是出大力的人。
其实,真说起来,其他三位工匠,也都是这般,皆是有后世工程队队长的风范。
即便是眼前五人中唯一的妇女,也都是这般,若是形容,张楚很难形容,这就是淳朴健康而又普通的中年妇女形象,若是真的形容的话,倒是和功夫电影中,那位说“俺是种田嘞”的大娘相重合了。
她叫田婆,竟是来自于内府的工匠。
“今后,大家都是自家人了。”
“某家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玻璃作坊,还得依仗诸位。”
张楚抱了抱拳。
“侯爷言重,说句不好听的,这玻璃作坊,我们之前,都闻所未闻,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侯爷直接吩咐就好。”公输良恭敬道。
张楚倒也不客气,因为这群人说的,是对的。
他直接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图纸,带着他们,开始沿着作坊区域,把自己要他们搭建的炉子,拆开了尽可能的详细讲给了他们。
公输良,田婆他们脸色很凝重,不过,脸上却都是露出长长松口气的表情。
张楚全都看在眼中,但并未多言。
城阳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容嬷嬷却皱着眉头,一直盯着张楚手里的图纸,她似乎也很难跟上张楚的思绪,但,看得出来,她很想搞懂。
这可是公主殿下的产业,殿下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产业,自己一个当奴婢的,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帮殿下处理好。
不知不觉,便已是中午时分。
太阳也彻底的驱散了清晨的霜寒,浑身都暖融起来,甚至不少人还都脱下了身外厚厚的袍子。
“歇会吧。”
“虽说着急,但,事也不是说一口气就能干成的,慢慢来。”
张楚也觉得口干舌燥,瞧了眼太阳位置,便是把图纸合了起来,也朝仍旧热火朝天搭设营地的一百三十余工匠方向道:“你们也都知会一声,让大家伙都停一停,歇一歇,缓口气,准备吃饭。”
公输良田婆他们下意识看向了城阳。
城阳轻轻一笑:“今后,他的话,比本宫的还要好用。”
闻言,五人朝张楚有些不好意思的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向了各自的队伍。
众人三三两两的围到了一起,从各自的驴车上,取下了自己的行李。
有水,有干粮,大家或坐,或靠着木桩,亦或者直接躺在地上·······
“侯爷,殿下,你们若是不回县衙吃饭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多的干粮。”公输良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饼子和一把蒜头。
“还请殿下,侯爷,不嫌弃才好。”身子微躬,双手呈上,脸上皱起的纹络更是让人感到良善。
不过,张楚斜了一眼,接过来饼子,掰了掰,纹丝不动,笑着高声道:“这是人吃的?”
公输良脸色讪讪,腰躬的更低了。
他心里后悔,暗骂自己不懂事。
上午侯爷对自己等人和善,自己竟都以为侯爷和自己是一类人了,真是该死。
侯爷,怎能和自己这些匠人一起吃这东西?
不远处,正啃着的,或者刚要啃的众人,都齐齐望了过来。
不管他们是那个队伍的,说实话,手里的干粮都大差不差,瞧着张楚手里的饼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饼子,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城阳一言不发,只是含笑站在身侧。
“侯······侯爷说的是,是老头子我糊涂,侯爷和殿下怎么能吃这样的吃食。”公输良连连道歉,赶忙想把张楚手里的饼拿过来。
但,仍也是纹丝未动。
张楚哈哈一笑,重重拍了下公输良的肩膀,并且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回身,指着北山县大食堂送饭的车队:“瞧,那才是咱们要吃的。”
公输良呆了。
注视着他们的众人,这一刻,同样默默也都扭过头,同样,皆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