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行人快要跑出胶泽枝叶大面积笼罩的范围时，时榫醒了。
背着他的黑常止是第一个发现的。
某个明明醒了却还不吭声，一直赖人背上不下来的家伙，黑常止在察觉到背上人呼吸发生了变化，意识到自己不知当了多久人力车夫后，他二话没说就一把将人给甩了出去。
时榫自己站稳了。
“人都背了，放下之前好歹说一声啊。”他还倒打一耙。
黑常止都气笑了，“快死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背你入土。”
时榫：“那谢谢了，正好找不到给我摔盆埋棺的。”
黑常止：……
“看来你没什么事。”
见时榫一出来就活蹦乱跳，跟他们疲软乏力的样子完全不同，第五龙玉虽然好奇，但那也没问，只是确认了下他的安全。
时榫确实还好，他并没有什么无力的感觉，只是瞅着他们狼狈疲倦的样子，意识到什么的他也就问了对方。
“你们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可能是意识体进入领域的缘故，精神出现了些损耗，大家都有些疲累。”第五龙玉道。
时榫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他抬头看向高空盘桓着的那些飞机，听着远处零星一些爆炸声响，回头又看了眼不远处在空地上歇着的其他人，“你们在这儿是等救援？”
“可以这么说。”
时榫挑眉，“又靠两条路跑出来，又在这儿干等……你们别不是连能力都能不出来吧？”
他可知道黑常止撕裂空间的能力是有多厉害的，这要能用，估计他们早就离开这儿了。
第五龙玉微笑，“是的呢。”
时榫啧啧摇头，他同情的看着对方，“那你出去后可能又得清一遍身上的孢子了。”
第五龙玉：……
哦，忘了三区现在又是孢子遍布的时候了。
“你不用？”第五龙玉瞅他。
时榫一脸坦然，“当然不用，你知道异种之友吗？我就是，朋友之间哪儿有伤害呢，大家都是互帮互助，串串门子嘛。”
说着，他屈起手指在半空弹了弹，似乎是虚空中有什么存在被他弹走了一样。
嗯，时榫在弹孢子。
一粒快跑到他脸上的孢子。
第五龙玉：“……记得低调。”
时榫笑着看他一眼，“好的，不过我只能说尽量，毕竟现实不允许呢。”
那也是。
想到时榫的情况，第五龙玉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一个来历、经历与能力都特别的年轻人，又被王副邀进了人管局，那真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的。
说话间，原本上空还有些稀稀拉拉的枝叶也都渐渐缩了回去。
众人头顶是彻底空了。
第五龙玉：“你出来前，有发现胶泽有什么变化吗？”
时榫：“变化啊，说醉欢院没了算不算。”
第五龙玉：“？怎么突然没了。”
时榫：“哦，帮它解决了点小心结，毕竟是s级异种，智慧不下人类，跟人一样有执念很正常，喜欢养个猫猫狗狗也能理解，心结没了就放下了呗。”
“你说那个109？”
“算是吧。”
“哎，也是没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呢。”
……
一行人最后到底是坐着直升机离开的。
胶泽的主动退缩是主要因素，若非它的枝叶根茎收回去，直升机也不可能直接落下来。
回到监管处后，时榫一行人就被拉去做了检测。
不过一些常规检测，用不上抽血取人体组织，时榫也就跟着去了。
只不过相较于其他人都是一般研究员检查，负责时榫的却是明科长，这让前者合理怀疑对方其实是不甘心上次没给他检测到，所以到如今抓住机会就给来了。
“你不用警惕的看着我，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明科长坐在屏幕前观测数据，嘴上却是对后面躺操作台上的人说道。
平躺在操作台上，时榫听到这话也不觉得自己盯着他有什么不对，反而还调整了下姿势。
“人心不古，我是改不了了，所以还是你习惯吧。”
明科长：“听起来你的经历很坎坷。”
时榫：“谁不坎坷呢，这世上坏人还是比好人多的。”
背对着他的明科长忍不住笑了下，“可我看你倒是挺乐观的。”
“乐观？”时榫掀了掀眼皮，“你眼睛有点不好。”
明科长起身，走向操作台帮时榫重新固定了下检测装置，顺便回道：“我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些经验的。”
时榫瞅他，真诚建议，“我看人也不差什么，你眼神真不好，嘶！”
话到一半，手臂一痛，时榫低头一瞧，发现对方给他在手臂上贴了个什么东西。
“这是做什么的。”
明科长：“精神力检测的。”
时榫眉头一挑，抬眼看他，意味深长道：“果然世上还是坏人多。”
已经坐回去的明科长乐了，回头瞥他一眼，“你要相信，如果是不是我亲自来，你的情况很快就会被送到白塔，弄得人尽皆知。”
提到白塔，时榫脸上的表情收了收，他看着明科长，问，“白塔有人很关注精神域方面的研究？”
时榫自觉自己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血藤的能力不算暴露，唯一比较引人关注的，也就精神域方面。
“不是有人，是每个人都关注。”明科长提醒道。
时榫沉默下下。
他低头看向手臂上贴着的检测装置，又抬眼看向明科长的背影，安静了会儿后，才歪着脑袋问，“你为什么不上报？”
“我倒想，可惜被拦住了。”
明科长很诚实，“听说你被王副邀请加入了人管局，嗯，他这个上司做得是挺称职的，不是正式员工都能被维护。”
时榫眯起了眼。
就说那男人有古怪吧，果然他的直觉从不有错。
检测结果出来的很快，只不过当明科长看数据的时候，脸上隐隐的激动就变成了困惑迷茫。
“怎么这么低？”
与预想中堪比s级异种的精神力数值不同，这会检测出来的数据堪堪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明科长看了时榫一眼，没急着问，反倒联系了下其他检测人员，问了第五龙玉的精神域数值，得到同样很低的结果后，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已经将身上仪器揭开的时榫坐在操作台上，看着一脸他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就算出问题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个例跟普遍是两回事，而我不希望这个个例出现在你身上。”
明科长在认真强调过后，就转身继续去研究检测出来的数据，“好在跟你一样有精神域的第五龙玉情况也差不多，你们俩精神力数值如今都很低，可能是跟进入了领域有关……”
时榫盯着絮絮叨叨的明科长看了两秒，垂眸整理起了衣服，“人疲累久了精神不济很正常，你要真关心结果，还不如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明科长没回他。
一直到过了十几分钟后，明科长才转身，“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可以先回去了。”
“好的，再见科长。”
时榫从实验室出来后，就打算找鎏金他们问问后续。
可惜一问，结果便是几人正在被隔离，需要清理掉身体中的孢子才能被放出来。
嗯，唯一没有感染孢子的时榫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找不到了相对熟悉的鎏金等人，三区看守所也没有他落脚的地儿，时榫在盘算一番后，就打算先回二区看看。
只不过他在外面寻找车的时候，却看到了刚刚坐直升机回来的王副。
明明相隔百米，但对方却一眼便看了过来。
时榫看到对方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是想让他过去。
到底是日后的上司，时榫想了想也就过去了。
“是要出去？”一靠近，王副就问了时榫。
“嗯，回二区休息。”
听到这个回答的王副略显意外，“回二区？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不了，我回去顺便看看熟人。”
这么个不熟悉的地方，与其时刻提防，时榫宁愿多折腾。
王副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指了指身后的直升机，“那你可以用这个。”
时榫：“……有没有可能我不会用呢？”
王副微怔，旋即微笑，“抱歉，我以为大家都会用。”
时榫沉默。
何不食肉糜啊！
虽然自己不会开，但驾驶员送也是可以的。
时榫在离开前问了王副，“那只鲸去哪儿了？”
时榫在离开三区时没有看到巨鲸的身影，而胶泽说它比他先出来，时榫想知道他的塑料朋友是不是醒来后就撕开空间跑别出去了。
“它顺着之前打开的通道回深渊了。”
有猜到这个结果，如今亲耳听到也只是肯定罢了。
时榫对这种塑料友谊感到心痛。
“先休息几天吧，如今胶泽有收拢不再进攻的趋势，我们只需要在外面观察就好，等到你们什么时候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吧。”王副道。
胶泽领域的事，时榫最后一个出来的心知肚明，只是没人问他也就不说，听到王副如此说后，他便也点头应是了。
-
“辛苦了。”
同送他的驾驶员说了声谢，时榫从直升机下来，看见毫无变化的二区后，也是莫名升起了一丝陌生感。
主要还是胶泽领域内的场景让他更为熟悉，见过了正确的人类聚集区，重再新回到跟贫民窟一样的二区，怎么看怎么觉得寒碜。
“时哥！”
时榫愣神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白染惊喜的喊声。
他回头，瞧见的便是看着像去开荒的白染与老黑叔等人。
“时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看看，没少胳膊没少腿，好好好，看起来还完整就好。”白染跑过来，围着时榫绕了两圈后又惊又喜。
“老黑叔。”
时榫冲过来的老黑叔打了个招呼，只是目光在对方脸上多停顿了两秒。
老黑叔的左脸和脖子一直都有黑色的鳞片，那是对方异化率已经很高无法自控的缘故，只不过从前鳞片也就蔓延到左脸，如今却是连带右脸和太阳穴都布满了。
不光老黑叔，时榫还注意到队伍里的其他人异化程度也都高了不少。
艾森脖子上出现白斑，本就比常人都白的他看起来白得诡异；费特耳朵上长了白色兔子毛；卫明一只眼睛半绿化；烛龙双手畸形扭曲……明明连半月都没有，偏偏他们就像半年不见了一样。
“碰上了一只a级异种，能活着就不错了。”
似乎是明白时榫的关注点，老黑叔淡淡的解释了他们的经历。
原本十几个人的队伍，但时榫粗眼一望，却不见好些熟悉的身影。
譬如一直喊着要吃西瓜的李四。
时榫没问，只是点了点头，“是啊，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死亡的话题在放逐区屡见不鲜，不会有人沉迷悼念已经死去的人，大家只会在想自己又能活多久。
时榫：“你们这是下了深渊领域？”
老黑叔：“嗯，之前所有人都知道领域异种去了三区，都在抓紧时间进去找能源石。”
时榫挑眉，“那你们现在回来是因为那条鱼回领域了？”
那条鱼？
老黑叔古怪的看他一眼，也没评价时榫对一只s级异种的称呼，只是点头回道：“差不多吧，里面空间有些不稳，一些人都被挤了出来。”
空间不稳被挤出来。
时榫稍作思索，觉得应该是那条鱼没打过那树杈子还反被后者吞了力量后造成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被吞的力量有多少，他要是混进去能不能在吞一口……
“时哥，现在三区怎么样了？我之前听人说特遣队阵仗老大了，你现在回来，深渊那只异种也回去了，是不是说明你们把三区那只解决了？”一直默默旁听的白染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时榫瞅他一眼，“没有。”
“啊？”
时榫：“问最后结局就是两败俱伤，现在大家各自观望，等什么时候差不多了，估计就有最后结果了。”
“两败俱伤？那两只s级异种都伤着了？？”白染兴奋。
时榫老实点头，“不止，大家都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