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白酒和老黑表情凝重地步入。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仪器低沉的嗡鸣扑面而来。
他们隔着病床前坚固的铁丝网格防护栏,望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德布鲁克。
白酒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铁丝网格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他走到窗边,将电视调成静音模式,刺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将他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得修长。
老黑摘下头上的牛仔帽,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帽檐,声音低沉沙哑:“德布鲁克博士。”
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目光紧紧锁住病床上的人。
护士识趣地退出房间,临走前将一份密封文件递给老黑。
老黑粗鲁地撕开封条,抽出一沓厚厚的文档,甩手扔在德布鲁克盖着薄被的腹部。
德布鲁克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病态的狂热。
他如同欣赏毕生杰作般,缓慢地翻看着那些文件——核装置的三维设计图、标注着红叉的袭击目标区域地图……他逐一将这些文件挪到床边,最后只剩下一张印有机密水印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像一份精心准备的演讲稿。
他的目光扫过,立刻认出了上面的内容——这正是他奉为圭臬、宣扬不息的宣言核心。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
“不先经历劫难,就不会有和平,劫难越大,和平越久,这能让他们团结起来,你明白吗?”
他的胳膊激动地颤抖,几乎端不稳那张纸,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其抛向床尾:“他们读到这份宣言,就会懂了。”
“永远不会有人读到这份宣言。”白酒冰冷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锋,纠正着德布鲁克的妄想,“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陷入短暂的沉思。
老黑眉头紧锁,眼神在白酒和德布鲁克之间焦急地来回扫视,双臂绷直,手掌用力按在床尾的金属围栏上。
“今天是几号?”德布鲁克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我在这儿多久了?”
老黑抬起眉毛,额头上泛起深深的皱纹:“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德布鲁克闭上眼,努力在混沌的记忆中搜寻:“我记得…我在开车。”他停顿片刻,仿佛卡壳的机器,“然后,有人撞了我……?”
“那是两周前的事情了。”白酒的声音平静无波,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病床。
“两周?”德布鲁克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两周。”白酒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你的,对吗?”老黑从黑色皮夹克内兜掏出一部老式手机,屏幕碎裂,“拉克就是用这个跟你联系的。”
“拉克?”德布鲁克眼神闪烁,带着一丝茫然,不知是伪装还是真的遗忘。
“约翰·拉克。”白酒放慢语速,手指向后捋过柔软的发丝,目光如炬,“我们对他,了如指掌。”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德布鲁克突然激动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白酒,语气比之前尖锐许多。
老黑深吸一口气,压下急躁,语重心长地开口,带着诱哄的耐心:“这部手机上的线索,能帮我们找到他。而你知道密码。”这才是他们放低姿态的真正目的。
然而德布鲁克泼来的是一盆刺骨的冰水。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带着轻蔑和不屑质问:“你们觉得拉克是敌人?”
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白酒和老黑:“是吗?但你们……无论你们是谁……你们才是敌人!你们才是这个腐朽体制得以苟延残喘的原因!”他咬牙切齿,下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们……才是劫难持续不断的根源!”
“闭嘴!”白酒见软的不行,瞬间撕下伪装,语气森寒,“我们不在乎你!我们只想找到拉克!”他直接摊牌。
老黑看出白酒濒临爆发的边缘,急忙用眼神示意,岔开话题:“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不!没有交易!老黑!”白酒厉声打断,拳心紧握,整个人散发出阴沉恐怖的气息。
作为老搭档,老黑一眼看出这是失控的前兆。
他立刻迈着小碎步,用身体挡在白酒和病床之间,形成一道人墙。
白酒眸光阴冷地锁定德布鲁克,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仿佛即将喷薄而出。
老黑死死抵住他,用肉身阻挡着那蓄势待发的“最强一拳”。
德布鲁克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恐惧。
那无形的拳风似乎携带着小型气流,让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都微微竖起。
“老黑!别拦着我!”白酒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让我和这个家伙待五分钟!”
“白酒!冷静点!”老黑使出浑身力气抱住他,双臂如同铁箍般锁住白酒的肩膀,将他向后拖离病床半步,“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德布鲁克吓得像个受惊的孩子,身体拼命向病床边缘蜷缩,左腕连接的心率监测仪屏幕上的数字瞬间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白酒又挥舞了几拳,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擦着德布鲁克的眼睛掠过,仿佛故意在死亡的边缘试探。
“听我说!”老黑急中生智,对着白酒,也对着德布鲁克喊道,“如果……如果他们在直播中宣读这份宣言呢?”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僵持的三人。
德布鲁克眼中熄灭的光瞬间重新燃起,恐惧被一种病态的狂热取代。
他仿佛复活般,不再退缩,反而主动向老黑的方向挪动了半步。
“怎么……?”德布鲁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渴望,“你们……能做到?”
“我们打个电话就能搞定。”老黑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紧紧盯着德布鲁克。
德布鲁克的目光投向病床前方的电视屏幕,看着里面西装革履的主持人,脑海中快速构建着那梦寐以求的画面——他的宣言,通过电波,响彻世界。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如果他……宣读了拉克的宣言……”
“不行!”白酒断然拒绝,脸色铁青。
看着白酒这副受制于人、窘迫愤怒的模样,德布鲁克仿佛找回了掌控感,他仰起头,发出一阵充满挑衅和得意的笑声:“那我就把密码给你!”他充满恶意的目光刺向白酒。
“你特么的!”白酒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两股凌厉的气势直扑德布鲁克面门。
德布鲁克的笑声戛然而止,瞬间又缩回原来的位置,美好的幻想终究敌不过眼前的威胁。
“白酒!白酒!”老黑再次拼尽全力阻拦。
然而,脑海中那主持人朗读宣言的画面太过诱人,德布鲁克忍不住又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忽然意识到,密码的钥匙在他手中,白酒的暴怒更像是一种无力的威慑。
“考虑一下吧!白酒!”老黑苦苦劝说,声音带着恳求,“为了大局着想……拜托了……”
“没错啊,”德布鲁克贱兮兮地点头附和,火上浇油,“为大局着想。”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足足持续了五秒。
只有心率监测仪单调的滴答声和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白酒猛地发力,一把甩开老黑。
他强壮的身躯如同失控的巨石,撞得德布鲁克所在的病床都向左偏移了数厘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看着眼前这两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德布鲁克再也忍不住,发出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狂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然而,笑声在最得意处戛然而止。
德布鲁克的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白酒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动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德布鲁克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真的妥协了?)
(我的宣言……真的要……被宣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