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的教书先生脾气很大，对愚笨的学生一点面子也不留，况且旁系能识几个字便不错了，外姓人还是睁眼瞎居多。
“大概要走半个月吧。”慕容颜也算了算，“我们脚程肯定比不上大人，路上也要休息吃饭，半个月能到便不错了。”
慕容晏又折了片草叶衔在口中:“进城不算，得见了辽帝才行啊。”
北境人烟稀少，两人走了许久也没见一户人家，慕容颜体力不支，跌坐在土丘上喘气。
慕容晏便也坐了下来，她轻声道:“林嫂子可能生了个小丫头，之前李婶娘说，是女孩的话就叫瑶光。”
“我娘说，张婶娘当场就不高兴了。”
慕容颜的父亲和慕容蚨是堂兄弟，或者说，燕京城内的慕容氏旁系都沾亲带故。慕容晏认同道:“我娘性子急，有什么不满的立时就要发作，我们四个小的都没少挨打。”
说了两句闲话，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慕容晏将手垫在脑后:“明个儿可得找个落脚的地方，这荒山野岭的，万一有狼可就完了。”
慕容颜打了个哈欠:“不成还是和商队一起走吧，我先歇歇。”
身在野外，谁也不敢睡得太实，稍微眯一会儿便又爬了起来。
生火会引来狼群，两人便就着月色啃干粮，慕容晏含糊道:“天玑，才出城就这样辛苦，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了。”
慕容颜道:“破军哥哥说，一旦半途而废，就再无锐气了。”
囫囵填饱肚子，两人互相牵着手走在月亮地上，白花花的月光撒在山上，好似铺了一层盐。
云京城内也不太平，穆氏出身戎狄，也就在偏远的燕地立国才没有引来反抗，中原是绝不会接受蛮子皇帝的。
慕容氏也有同样的困扰，他们是西方夷人和中原的混血，因而有些族人的瞳孔是浅色的，太子慕容乾的眼眸就是琉璃色。
不过慕容氏融入得很好，他们不仅接受了中原衣冠、礼节，还有中原的行事准则。
而穆氏不愿抛弃草原的习俗，他们固执地认为，一旦完全和中原融合，那么就失去了自身的根基。
但草原也谈不上什么文化，就是一群亡命徒的生存哲学，再怎么不甘心，腐化也是迟早的事。
胡人性情内敛，七岁时喜欢的姑娘，到了七十岁也不会主动开口，现在的辽国贵族却是欺男霸女，满口胡言。
皇帝也是无可奈何，虽说是九五之尊，但他在顽固的宗亲贵族面前，也不过是个小辈而已。
攻打燕京城的不顺让他的心情更糟糕了，穆锦承长发披散，箕坐在石阶上喝闷酒。
“陛下，饮酒伤身。”女官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夜深了。”
穆锦承放下银壶，自嘲地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燕京一日在慕容氏手上，朕便一日不能安睡。”
女官侍奉皇帝多年，但再深厚的情义也不能牵涉朝政，因而她只是笑:“陛下年岁不小了，莫说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