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拍了拍宫垒肩膀，力道不重，但意思到了：我信你，但心慌。
话音刚落，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啪”地蹦到唐杰手上——松果。
“哟，小祖宗，躲哪儿去了？”唐杰声音有点发哑，“前半天还黏我裤腿，这会儿跑得比火箭还快，是不是憋着啥话不敢说，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宫垒在旁边看得直笑，没插话。
唐杰这表情，活像自家养了三年的狗，突然被人领走认爹。
松果眨眨眼，小嘴一张：“你们别怕，他只想求你们帮个忙。
事办完，他就走。”
俩人当场僵住。
“……你说啥？”唐杰耳朵嗡嗡响。
“我说，他想请你们帮个忙，办完就走。”松果语速平稳，字字清晰，连标点都不带卡顿的。
宫垒直接傻了：“你啥时候学会说人话了？昨天还只会叫‘咕噜’‘啪嗒’，今天直接上《新闻联播》？”
唐杰一把攥住松果，声音压得像偷情：“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上过人类语言培训班？或者……你俩早就串通好了？”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宫垒白了他一眼，“咱俩刚才聊啥来着？连那头几百吨重的外星老哥都能信，还信不过你从小抱到大的松果？他跟咱混了大半年，没偷没骗，没咬人没放毒，现在突然叛变？你觉得可能？”
唐杰张了张嘴，没词儿了。
一行人回了飞船。
一进门，宫垒立刻钻进实验室，键盘噼里啪啦敲得跟打鼓似的。
翻译器得赶出来，光靠松果偶尔冒一两句人话，迟早得疯。
“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递个螺丝呗？”唐杰在旁边转圈，眼珠子黏在松果和他那个跟树桩子似的爹身上，心塞得不行。
宫垒头都不抬：“你连二进制和三明治都分不清，让我教你编译代码？你连程序界面都认不全，别添乱了。”
“我就是……”唐杰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八度，“看着他俩，心里不舒服。
松果是我从小手把手养大的，教他认字，哄他睡觉，半夜他做噩梦哭醒，都是我抱着……现在突然冒出个老爹，一句话不问，就要把人领走？你说，他会不会……偷偷说‘走吧，儿子，回老家’？”
宫垒敲键盘的手顿了下。
“那你也得等翻译器出来啊。”他没回头，声音闷闷的，“你猜，他爹要的是啥？是帮他们修飞船？是找矿？还是……想求咱带他们躲债？”
唐杰没答。
他坐在角落，盯着松果，盯着那巨大的、沉默的、长满苔藓的生物。
他既盼着翻译器早点好，又怕它一响，自己养了三年的孩子，就被带进林子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翻译器搞定了，现在咱们先问问他爸到底啥情况。
他要说出来是一码事，咱答不答应是另一码事，你别跟上了发条似的绷着。
话都说出来了，咋办，咱说了算，不是他一张嘴就定乾坤。”
宫垒这话不是光哄唐杰的。
他心里明镜似的——就算对方是松果亲爹，是外星人，也得看清楚要啥。
真要是提点伤天害理、违背人伦的条件，他连门都不会开。
“行，那你快问！我就在边上听着。
翻译器都成形了，不拿来用，还留着当摆设？能听懂他心里想啥，咱们再 deciding 怎么回他，不急。”
唐杰嘴上应着，手心早就湿了。
他早就在心里把最糟的剧本演了八百遍。
宫垒把翻译器往掌心一搁，深吸一口气，准备直面这个未知生物的真相。
“人类，你们好。
我是这片林子的主人，松果的老子。
我们不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早年……这儿也来过像你们一样的人。”
话音一落，翻译器里传出来的声音，让两人头皮一麻。
不是震惊松果他爹是林子老大——是震惊：这玩意儿，早就见过人类？！
而且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这消息像一记闷棍，打得他俩眼冒金星。
他们以为自己是宇宙里最后的孤魂，结果有人比他们早来了，还活得好好的？可为什么没留下半点痕迹？
宫垒脑子一清：翻译器这玩意儿，真是救了命了。
沟通没卡壳，话就说得通。
人和人能讲和，人和外星人，照样能谈。
有翻译器在，这会儿谁也不尬了，连空气都轻松了几分。
“等会儿——你说你见过和我们一样的人类？真不是编的？你再细想想！有没有五官、体型、穿的啥？哪怕一点线索也行！”
宫垒和唐杰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都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是太想知道——宇宙里除了他俩，竟然真有人类？那他们去哪了？死了？躲了？被谁藏起来了？
“我说的句句是真。”松果他爹语气很稳，“我可是这片林子说一不二的主儿，骗你们干嘛？信不信由你，这事，真发生过。”
翻译器的反应快得离谱，外星老爹说话条理清晰，一点不卡壳，像是早把稿子背熟了。
宫垒听得一眨不眨——这信息太重要了，一句都不能漏。
“宫垒……我怎么没早点想明白？这家伙说不定压根不是好东西！咱们现在在飞船里，万一他动了什么手脚，跑都跑不了！你可千万别冲动！”
唐杰压低嗓门，紧张得声音发抖。
他怕的不是外星人，是那看不见的算计。
“用不着你嘱咐，我想得比你远。”宫垒冷冷回了一句，眼睛却没离开翻译器，“我在问的时候，自己也在盘算：这事真跟咱们有关系吗？万一是别的地球人，不是咱们这拨的呢？我再套他一句。”
他顿了顿，问得更细：
“你记得那些人长啥样吗？身高？肤色？发型？眼睛颜色？随便哪点都行。
越具体越好——你描述得准，我们才信你不是胡扯。”
宫垒心里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会不会是当初失踪的科考队？或是其他飞船坠毁的幸存者？只要能对上脸，一切就有转机。
“你们人类长得都一个样啊。”松果爹毫不迟疑，“我记不清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