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梁颂收起手机,走过来,站在苏盘面前:“你别以为你不在就没人能打。比赛还是会赢,但你要是硬撑上去,我保证你连最后一次机会都没有。”
苏盘缓缓抬头,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浮现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甘心?”梁颂问。
苏盘点头:“不甘心。”
“那你就给我养好伤。”梁颂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你要是真的想回来,那就等下一场。我们把蒋易打了,你回来打他们的主力,打他整队的脸。”
段皓在旁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对。你不上场,也别灰心。我们会替你打得他们想放弃篮球。”
苏盘没说话,但眼底那团被按住的火,终于慢慢开始重新燃烧。
他明白,这不是终点,只是一个暂停键。他也明白,如果现在妥协了,就再也没有下一次勇气能真正站回来。
他轻轻捏了捏冰袋,站起身,膝盖还有些僵硬,但他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脱下外套,坐在床边,半张脸隐在暗影里。膝盖仍旧冰着,刚才从药店拿来的处方药就放在床头柜上,白色的瓶子,在黑暗中反射出一点点钝亮的光。
苏盘伸出手,拿起药瓶,拧开。
药片是那种椭圆形的小白药,有点苦味的味道瞬间从瓶口飘出来。他取出两粒,放在舌下,配着一口水吞下。水很凉,药很苦,但都比不上心头那种硬生生的失落。
他仰头靠在床头,仿佛身子突然被抽去了力气,整个人缓缓滑落在床垫上。他不是第一次吃这类药,从前受伤那年,每日三餐都要配药,不然夜里疼得睡不着。只是他没想到,几年之后,那股熟悉的苦味,又会重新回到舌尖。
吃药从来不算什么,但这一次,不止是治疗伤,更像是妥协的印记。
“什么都恢复了,只有这地方……还是硬不过去。”他轻声自语,手指摸着膝盖包裹着的护膝,指尖滑过那些细小的褶皱,每一道褶皱,像都在提醒他现在的身份——不是球员,是病号。
手机在床头震动了一下,是段皓发来的。
【明天我们集合训练。你来不来?】
苏盘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回复:
【去。】
不到三秒,对方发来一个“好”的表情包,还有一句话:
【你坐着看,也比不来强。】
他轻笑一声,把手机放下。确实,他必须去。他知道梁颂为什么允许他跟着去,段皓为什么不吭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没说出口的那部分,才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不会让你落下。
这一夜,苏盘睡得不算沉。药效让他的身体没那么紧绷,但脑子却一直在想比赛的画面。他想象着自己上场,想象着梁颂的助攻从身边划过,想象着蒋易扑上来的瞬间,他做出一个假动作,拔起投篮,干净利落地命中。
可当那球“进”的那一刹那,他膝盖一疼,梦境就碎了。
早晨五点半,他就醒了。天才刚泛白,街道还没什么人,他站在阳台上,一边喝水一边拉伸身体。动作缓慢但精准。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剧烈训练,而是恢复、调整、等待。
膝盖已经不那么胀痛了,药开始起效,但他心里清楚,那只是暂时的假象。
他换上简单的运动衣,带上了笔记本和水壶,照常走出门。训练场在郊区的一栋旧厂房里,空旷、通风,地板是后期改装的木质结构,踩上去回弹感极强。
苏盘进门时,梁颂已经在调战术板,段皓在一边拿着球做热身投篮。两人一看到他,都没说话,只是各自点了点头。
他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把笔记本摊开,一边看一边记。对面几名年轻队员也在陆续到场,有些人还没正式见过苏盘,偷偷地看了他两眼,小声议论。
“就是他啊?上次三分投疯的那个?”
“对,听说伤又犯了,不能上场了。”
“可惜啊,这种状态要是能保持,肯定能打主力的。”
苏盘听见了,却没抬头。他知道他们不是恶意,但心里仍旧泛起一阵苦涩。
梁颂把手里的战术板贴在墙上,转头道:“大家都站过来,我们先讲战术布置。”
球员们一窝蜂地聚过来,苏盘也凑上前,在梁颂身后看着。
“苏盘不打。”梁颂开门见山,“我来打控,段皓打游走位,我们主打快速转换,不和他们磨阵地战。他们的体能有优势,但防线换位慢,我们要制造空间,靠小打大的方式打穿他们。”
一旁的队员有些不安:“他们那边有两个接近一米九五的高点,咱们这边……”
“所以才不跟他们打正面。”梁颂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们不是去撞墙的,是去绕过它。”
“苏盘虽然不打,但他负责全程记录对方战术习惯,到时候我们对位按对手喜好来布点。”
众人点头。
苏盘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手速飞快,不时抬眼看看大家的位置,再低头标记。那一瞬间,他仿佛不是不能上场的人,而是球队大脑之外的延伸。
训练继续。
他没有上场,但在每一个配合里,他都像影子一样参与。他走动、观察、记录,甚至在休息间隙,用空球演示了几套可能的破解方式。
“蒋易的右脚起步慢半拍,他习惯用身体堵路线但脚步跟不上,如果能在第一秒拉开空间,后续他就只能靠身体强吃。”苏盘看着梁颂,语气坚定。
“你确定?”梁颂问。
“我研究了他两年前的赛录。他没变,还是靠硬顶,但遇上速度型后卫就容易被晃。”
梁颂点了点头,把苏盘记下的重点重新在战术板上演示了一遍。
训练持续到下午,苏盘的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他的膝盖在不动的状态下没有发作,但每当有队员训练时下意识地靠近他时,他都微微后撤了一步。
他太清楚那种“差一厘米就伤”的距离了,现在的他,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