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通判真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去县衙瞧瞧热闹,没准还能学点儿真本事呢。”
几人的对话,落入坐在旁边桌的一个少年的耳中。
少年摩挲着酒杯,目光定在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少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紧了紧腰间佩戴着的一个香囊。
“大人,衙门外来了一个少年,想要求见大人。”
张泽正在查看华世杰这两年审理的案子,仔细找寻一丝线索。
“少年?他有说为何要见本官吗?”
“他说他有冤情要向大人诉。”
张泽抬起头,点了点头,“既然有冤情,速把人带进来,不得为难。”
张泽看向从外走进来的少年,一身苏布麻衣,身上却不见半点儿拘谨和胆怯。
张泽对这位少年多了两分欣赏,“来者何人,有何冤情要向本官陈述?”
少年跪在地上,“草民苏长寿,见过通判大人。
草民要状告华世杰,身为溪田县知县,利用知县权柄,为某些学子提供便利,方便他们作弊。”
张泽闻言,眉头轻皱,“徇私舞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有证据吗?”
苏长寿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回大人,草民手中并没有证据。”
“本官观你神色,不似说谎之人。你既然这么说,是有所怀疑,但是并没查到证据,对吗?”
苏长寿本以为会遭到斥责,不想张通判不仅没有斥责他,反而语气和缓了些许。
苏长寿对旁人的情绪很敏感,见张泽这般,神色越发恭敬。
“回大人,正是。草民是黄石书院的一名学子,华世杰刚上任,正好赶上了草民与同窗们一同考童生试。
童生试后,草民将自己所写的考卷默写出来,呈给了草民的先生查看。
先生看后,直言草民这次考的不错,十有八九会上榜,让草民回家等着好消息,草民欣喜不已。
然,放榜之日,草民与几个同窗均为上榜。反倒是,平日里读书半点儿都不勤勉的几个富家子弟,榜上有名。
我们几人虽有些气忿,但到底没有往舞弊一事上想。
草民等人沉寂了几日,恢复了以往的习惯。一日,草民却在茅房内,听到了两个富家子弟的书童在小声嘀咕他们少年这次榜上有名是因为他们的老爷提前贿赂了华知县。
当时,草民在茅房内,怕惊动了他们,因此,并没有声张。
准备顺着这条线往下查,那几个中了童生的富家子弟,却不再来书院,已经到县学读书。
草民一下子没了主意,那几人家世不俗,出门皆有仆从跟随,草民对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把此事放在了心里。”
苏长寿说到后面有些无奈,又有些懊悔,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骤然面对这种事,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张泽问道:“你还记得是哪几个富家子弟过了县试?”
“王青书、李季林、刘福,此三人在书院时,经常一起玩乐,草民听到的便是李季林和刘福两人的书童所说。”
“王家、李家、刘家,都是溪田县内极有势力的家族,你没有贸然行事,做得很好。
此事本官会派人尽快查实,科举一事,非同小可。
他们敢在这上面牟取私利,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再想想除了你刚才所说,还有什么线索吗?”
苏长寿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关系,你先自行回去,此事本官会彻查清楚。”
苏长寿再次恭敬向张泽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张泽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礼。
苏长寿走出县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县学方向。
“王青书、李季林、刘福,你们三个的报应该来了。”
张泽立即着手苏长寿所诉此事,“十三,你派人去县学,暗中打听王青书、李季林、刘福三人在县学的所作所为,再把他们的功课,带一些出来。”
“水荣,你派人去一趟黄石书院查一查此人先前在书院的所作所为。”
此事是两年前的事,大周朝县试的考卷,一般不会在县衙保存太久。
时隔了两年,想要查看他们三人当年的考卷是绝不可能的。
因此,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待掌握了实际证据,再给逮捕三人,进行审问。
张泽吩咐完两人,继续查看起手边的卷宗,溪田县在华世杰的治理下,可谓是乌烟瘴气,想要还溪田县一片干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长寿,你去哪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苏长寿的母亲看着坐在饭桌旁,拿着筷子,迟迟没有夹菜的儿子,担忧地询问道。
“没,没事,阿娘,儿子只是在想先生布置的一道题目,一时想得有些入神,并没有其他事。”
“说谎,你一说谎,眼睑就比寻常时候多眨几下。
有什么事,要瞒着娘?你要还不说,娘就去打听,总能问清楚。”
苏长寿了解自家娘亲的脾气,扯了扯母亲的袖子,语气略带了几分急切,“别,娘,你别去,儿子亲口同你说。”
苏母放下碗筷,严肃的目光落在苏长寿身上,不错过他脸上的神色,“说吧。”
“今日儿子去了一趟县衙,状告王青书、李季林、刘福三人在县试中舞弊。”
苏母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娘说一声?!”
“苏家不是当年的苏家,家中只剩下了娘和你,你怎么能冲动行事呢?
王家、李家、刘家,没有一家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
“娘,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张通判放出风声,要重审华世杰上任后判的冤假错案。
儿子不借着这一股东风,就一辈子没办法让王青书三人遭到报应。”
回应苏长寿的是苏母长长的一声叹息声,“唉——”
“儿啊,娘何尝不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张通判不会一直待在溪田县,且他对王家、李家等人的判决还未下来。
娘担心你,担心王家、李家还有后手,届时,我们就危险了?”
苏长寿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宽慰苏母道:“娘亲,儿子今日见到了张通判,可以确信,他不是犹豫不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