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李艳盯着桌上那杯冷掉的茶水,水面浮着层褐色的茶垢,像她此刻浑浊的人生。铁门上的小窗被拉开,周志高的影子投进来,把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
“知道莫忠诚的最新消息吗?”周志高把一叠银行流水拍在桌上,纸张碰撞的脆响让李艳肩膀缩了缩,“你去年给他转的那笔三千万,备注写着‘忠诚留学基金’,实际上进了他情妇的账户。那女人在三亚买了套海景房,阳台能看见整个亚龙湾。”
李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嘴角却勾起抹冷笑:“我弟弟愿意给谁花钱是他的事,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倒是你们,查来查去就这点能耐?有本事把我拉去枪毙啊!”
“枪毙?”周志高拖过椅子坐下,膝盖几乎顶到桌沿,“你以为法律是菜市场的秤,能随便掂分量?江湾大桥坍塌案的卷宗堆起来有半人高,四十七个受害者家属的血书在检察院备案,你觉得判你无期都算便宜了。”
他突然把份尸检报告推过去,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粉色公主裙,手腕上还戴着串塑料珍珠手链:“这孩子叫萌萌,三岁零七个月。”
“她妈妈说那天出门前,小家伙非要带上最喜欢的手链,说要送给外婆当生日礼物。现在这手链还挂在桥墩的钢筋上,法医说找到的时候,珍珠都被江水泡得发涨了。”
李艳的视线在照片上弹了弹,像被烫到似的移开:“少跟我来这套道德绑架!我盖桥是为了赚钱,又不是开慈善堂。”
“再说那桥塌了也不全赖我,设计院的图纸本来就有问题,监理方收了红包装聋作哑,你们怎么不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抓,当然要抓。”周志高拿出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李艳尖利的声音从里面炸出来:“监理老张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儿子在澳洲留学的学费我包了!”
“设计院王工的情妇想进大宏当副总,让她来啊,反正挂个名不用干活!”
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李艳的脸色一点点褪成纸色。
她突然扑过来想抢录音笔,手腕却被铁镣拽得生疼,铁链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你以为这些年你弟弟为什么能平步青云?”周志高按下暂停键,目光像淬了冰的钉子,“你给他铺路的每块砖,都是用纳税人的血汗钱砌的。”
“前年他评高级工程师的论文是抄的,你花五十万找枪手代笔;去年他升副局长的考核,你买通考官把题库塞给了他。”
李艳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出疯狂的光:“我疼我弟弟有错吗?我爸妈死得早,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
“他从小体弱多病,别人欺负他我就跟人拼命,现在我给他点钱怎么了?那些穷鬼死了活该,谁让他们命贱!”
“命贱?”周志高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灯泡都晃了晃,“你弟弟昨晚在看守所割腕了,留下的遗书里写着‘姐,我宁愿小时候被你打死,也不想现在活成你的傀儡’。”
这句话像把重锤,狠狠砸在李艳的天灵盖上。
她张着嘴半天没出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最后突然捂住脸嚎啕大哭,哭声里混着脏话和呜咽:“那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我白疼他了!我为了他连婚都没结,他居然敢说这种话!”
隔壁观察室里,老郑指着监控屏幕摇头:“这女人真是魔怔了,把溺爱当投资,现在血本无归就急眼了。”
“她给莫忠诚的那些钱,光流水就有两个亿,其中有笔五百万是用大桥抢险专款转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了。”
周志高盯着屏幕里李艳扭曲的脸,指尖在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查她公司的社保记录,我怀疑她用死人身份吃空饷。”
“去年大宏建筑报了三百个施工名额,实际在工地干活的不到两百人,剩下的名额大概率是她套取国家补贴的幌子。”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女警递进来份文件:“周部长,李艳的银行保险箱打开了,里面有本日记。”
日记本的封面镶着烫金花纹,翻开第一页就是李艳年轻时的照片,扎着马尾辫的姑娘站在莫忠诚身后,手里举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字迹娟秀却透着狠劲:“今天工头骂忠诚是没妈的野种,我把铁锹拍在他头上,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像条红虫子。以后谁再敢欺负我弟,我就杀了谁。”
周志高翻到中间几页,2018年的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医院缴费单:“忠诚要换肝,配型成功的供体家属要价一百万。”
“我把准备买婚房的钱给了他们,还借了高利贷。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我在手术室外跪了八个小时,菩萨要是敢让我弟有事,我就拆了它的庙!”
最新的一页写着:“高铁项目的螺栓换成次品能省八百万,忠诚说这样就能早点还清赌债。”
“我让他放心,就算天塌下来,姐也给你顶着。那些坐高铁的跟咱们非亲非故,死了也活该。”
“真是病入膏肓。”周志高把日记本合上,封面的烫金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带她去看莫忠诚的审讯录像,让她亲眼看看,她拼死护着的弟弟,正在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当屏幕亮起莫忠诚的脸,李艳瞬间安静下来。
录像里的男人穿着囚服,头发乱得像鸡窝,正对着审讯员痛哭流涕:“都是我姐逼我的!她拿我小时候的病历威胁我,说要是不听话就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那批劣质钢筋是她亲自联系的供应商,我根本拦不住啊!”
“放屁!”李艳猛地站起来,铁链把桌子拽得翻倒在地,茶杯摔成碎片,“莫忠诚你这个白眼狼!那供应商明明是你发小!”
“你收了他一箱茅台就松口了,现在想把自己摘干净?”
她突然冲向屏幕,额头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要见他!我要当面问问他,当年是谁把退烧药嚼碎了喂他?”
“是谁在他被人打断腿时,背着他走了三十里山路去医院!”
周志高示意女警拦住她,声音冷得像深秋的风:“你不用见他了。他刚才交代,江湾大桥的混凝土配比单是你让人改的,把c80改成了c30,光是这一项就省下两千七百万。”
“你还让他把检测报告的日期往前改了半个月,避开了雨季的强度测试。”
李艳被按在椅子上,胸脯剧烈起伏,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没错!都是我干的!”
“我就是要赚钱,要让我弟住大别墅开豪车!那些穷老百姓的命值几个钱?他们死了有抚恤金,我弟要是没钱了,谁管他死活?”
“抚恤金?”周志高拿出手机,点开段视频,画面里那个抱着萌萌照片的女人跪在江边,对着浑浊的江水磕头,额头磕出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她拿到了八十万抚恤金,却在夜里抱着女儿的枕头哭到窒息。你觉得这钱能买回孩子喊她一声妈妈吗?”
视频里突然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是女人手机里存的录音:“妈妈,天上的星星会眨眼睛,是不是萌萌以后也能变成星星?”
李艳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盯着屏幕里女人绝望的脸,嘴唇哆嗦着,突然瘫在椅子上,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观察室里,老郑叹了口气:“终于撑不住了。刚才技术科发来消息,李艳名下的空壳公司有十七家,全是用来洗钱的。”
“其中有家文化传播公司,名义上拍纪录片,实际上把钱转到了境外的赌场。”
周志高望着窗外掠过的警车,车顶的警灯在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把这些证据整理好,跟检察院对接的时候重点提两点:一是她蓄意降低工程标准,二是挪用抢险专款。”
“这两项加起来,足够让她把牢底坐穿。”
傍晚时分,李艳被押往看守所。经过大厅时,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高铁项目的新闻,记者举着话筒采访施工人员:“请问这次材料检测有什么新措施?”
画面里的工程师举着份报告:“所有螺栓都要经过三次探伤,不合格的直接销毁。我们还安装了智能监控系统,每根钢筋都有二维码,扫码就能看到生产厂家和检测报告。”
李艳的脚步顿了顿,透过铁栏杆望着屏幕,眼里第一次露出茫然的神色。
女警推了她一把:“走了。”
“等等。”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能给我支笔吗?我想写份东西。”
半小时后,周志高收到了李艳的亲笔供词。
最后一页写着段歪歪扭扭的话:“我总以为钱能给忠诚最好的生活,却忘了告诉他,有些路走歪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要是能重来,我宁愿他只是个修自行车的。”
老郑把供词放进卷宗:“这女人总算说了句人话。莫忠诚那边也全撂了,他还交代李艳为了抢项目,买通黑社会打残了三个竞争对手,其中有个老板现在还在轮椅上。”
周志高望着窗外沉下去的夕阳,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血:“把这些都加进起诉材料里。”
“记住,法律不会因为她最后这点悔意就从轻发落,四十七个冤魂在天上看着!”
“还有一个消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的儿子和女儿发生了意外,女儿在国外被洋人轮奸致死,你儿子被车子来回碾压成了肉饼!”
“没钱的老百姓在你眼里是贱民,你想方设法送到国外的子女,在那些洋人眼里,猪狗不如!”
随着周志高说完,李艳彻底崩溃,情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