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和韩东阳来到器械山，夜色已经浓厚，山里的低温吹着两人不算厚重衣衫，吹得人只打冷颤。
在董舒居住的小院内，一点孤独的灯火亮在厢房，董舒一人坐在灯前，目光沉霭的看着黑黢黢的院子里。这所小院子不下二十人护卫，但明面上只有两个人举着火把站在院门口，其他人都像幽灵一样潜伏在周围，盯着董舒的一举一动。
“董大员，这是思考什么呢？”蒋琬一边上台阶一边朝那亮光的窗户喊道。
“思考你们什么时候朝我动手啊，就这样把我关在这里到底什么意思，我身上还有很多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呢。”董舒声音懒散的回答道。
“动什么手啊，快把我们为难死了，你还不知道呢，曹真约我们丞相见面，条件就是把你带过去交换，所以我们能不知道您有多重要么！”蒋琬带着韩东阳走进房间。
“曹真要把我交换回去？”董舒问。
“是啊，所以老为难我们了，您也知道，他手里也有我们想要的人。”蒋琬语重心长的凑到董舒身边坐下。
“那你们来……是什么意思？”董舒的神色中划过一丝慌乱。
“我们来，自然是奉丞相的命令，问一问董大员的意见，我们尊重你个人的选择。”蒋琬脱了鞋子坐在草席上。
“尊重我的选择，你是说这件事上我还有自主选择的余地？”董舒的神色更加慌乱了，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忠厚儒雅的人也变得不怀好意了。
“是的，有选择权，就像您选择我们一样，您当时也可以选择东吴不是么。”蒋琬肯定的回答。
“是让我选择是否随你们去参加双方会面？”董舒问。
“不全是，你可以选择出席也可以选择不出席，如果出席了你是否愿意跟曹真回去，这些都有你自己做主，但你必须提前告知我们，我们好做准备。”蒋琬回答。
董舒明白了，诸葛孔明在这件事上也为难，索性就把主动权丢给自己，让自己做个选择，还显得蜀汉大度有人情味。如果自己不带自己出席，曹真会不满意，如果带自己出席，其他想投奔的人会寒心，所以诸葛孔明犯难了……想到这，董舒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也不说话，端起茶盏有意无意的呷上一口，扭脸再次笑起来……
“喂，让你做选择呢……”旁边的韩东阳看不上去，脚步紧着上前，脸上带出严肃的神情。
蒋琬伸手制止了韩东阳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沉稳地看着董舒。
尴尬的笑声过后，董舒冷静下来，“曹魏我是回不去了，我来投奔丞相，也不是来贪图享乐的，我的能力你们应该知道，我一切听从丞相的吩咐，只求此事过后，我能跟在丞相身后为大汉效力。”
“大员果真好魄力，不枉丞相对你的信任，我蒋琬在这里承诺，此事过后定会力荐大员到政务属任职，大员若觉得此地伤感，去成都也可以。”蒋琬坐直身体。
“有公琰这句话，就足够了，我一个降将但凭发落。”董舒的语气并没有显出热烈的情绪。
蒋琬朝韩东阳使了个眼神，韩东阳随即关了门窗，从怀中掏出来三个锦囊。
“既然董大员表过态了，我们就是自己人，关于这次会面有一些部署，我就不瞒着大员，但为了不让大员忧虑，我把计划分开写进这三个锦囊之中，从今天开始大员每天拆开一个，照着锦囊去做就行了，我们会有人保证大员的安全。”
……
两人又喝了几盏茶，董舒送他们出小院，此时天色褪去阴霾，一轮明月白晃晃的挂在夜空。
“就这么把我放出来了？”董舒看了一眼守卫，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是，从你拿到锦囊开始，你就是自由人了，你可以在汉中随意走动，我们会有人随时接应保护你。”蒋琬回答。
“今晚我就可以离开这里？”董舒问。
“是的，汉中城内你自己去找地方，看中哪里的院子我们外务属给你操办置业，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等你找到地方之后，你的财产如数给你搬过去。”蒋琬回答。
“财产就不要了，我说过会带着诚意来投奔丞相的，那财产现在在丞相府了么？”
蒋琬摇摇头，“并不在丞相府，就在这座院子里您的隔壁，丞相说了您能来就是最大的诚意！”
董舒瞪大了眼睛，几滴泪水泡在眼眶，一时间嘴唇哆嗦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蒋琬带着韩东阳走出几步之后又转身立在原地说道：“董大员，你的家眷已经在淮河上了。“
董舒抬起头，目光瞬间冗杂，纵横官场数十年他知道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但凡好事都有条件。
月光愈发明亮，蒋琬和韩东阳走在回外务属的路上，两边竹林掩映，不是有夜虫扇动翅膀发出嘶鸣之声。
“说说魏延的情况吧。”蒋琬开口。
“魏延回到五丈原，去见了几个生面孔，随后有两名生面孔出城往溱水去了，应该曹魏过来的人。”韩东阳回答。
“魏延到底是做了其他打算，派点生面孔盯着他这条线吧，看看那边接头的是谁。只要他不辜负丞相的信任，此事先不要报上去。”蒋琬的语气中带着叹息。
“杨长史如果知道了……”韩东阳欲言又止。
“再说吧。”蒋琬敷衍了一句，目光扫过韩东阳，犹如寒冰一般，惊得韩东阳出了一身冷汗。
一阵凉风从竹林间窜出来，夹杂着秋土地浮躁的气息。“安排完五丈原的事，你去看一看青书吧。”
“青书？”韩东阳吃了一惊。
蒋琬点点头，“百官属应该藏的有人，我们嗅觉迟钝了。”
韩东阳低下头，他已经失去一个孝和了，不想再失去另外的小伙伴。
“东阳，还记得当年你进外务属的铭词吗？”
“对所有人保持怀疑。”韩东阳抬起头回答道。
“就因为这句话，我当时把你要过来，现在你告诉我，如果再重来一次，还会是这句话吗？”蒋琬看着韩东阳。
韩东阳屏息凝神抬起头，他心里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还可以信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