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隔着通讯器用声音杀人，这是百分之百可以确定的。
而在这个基础上，席尔瓦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拒绝私聊，充分保障己方安全，但可能会错失我这个“准队友”、失去对林霜的控制、并浪费“周骁用命换来的信息”；
同意私聊，或许会上当受骗，但他只是“听一下”，之后可以自己判断真伪、自行决定是否公开，几乎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当然，这只是我给他营造的错觉，实际上在“损失厌恶心理”的作用下，哪怕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得到”，也会下意识规避那个“多重失去”的选择。
“说吧。”
近一分钟后，席尔瓦的声音终于响起，同时我还收到了一个私人频道的通讯请求：“我已经离开其他人，你进入私人频道就可以开始私聊了。”
“o——”我拖着长音切换到私人频道：“K！席尔瓦先生，能听到吗？”
“周组长查到了什么消息？”
“你还真是急性子，怪不得……”
“我远离他们，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你们中间有卧底，联合政府的卧底。”
“……什么？”
“你们中间有卧底。”
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你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周组长为了避免被‘人员甄别’一网打尽，提前安排心理素质一般的人离开基地。”
“就在那批离开基地的人里，混进了联合政府的卧底——又或者是后来被策反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但这个人一直在传递消息，你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这一段话至少有70%都是真的，我唯一撒谎的部分就是没人通风报信，他们在这里的运输任务，是我凭着线索和逻辑硬推出来的。
而我敢撒这个谎的底气，就是他们将Gidim-mul-duga从重型运载车取走后，周骁一直到死，都没再联系过这支队伍。
所以在逻辑上，这些人不会知道“运输任务”是怎么暴露的，只知道在他们完成任务之前、联合政府的人就及时赶到——虽然来的人不多，但确实及时赶到了。
思路到这，我在脑海中回想着杰德、利亚姆、甚至是岳升和王强，让语气变得悲怆起来：“为了掩护你们在这里的运输任务，周组长他……他……”
“他怎么了？”
“他公开自己是行动组长的身份，号召其他小组的成员一起进攻一号基地，为的就是用‘攻占一号基地’来掩护你们，可是那个该死的卧底！让周组长的努力全白费了！”
“……你说谎。”
席尔瓦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联合政府不会只派几个人来战略运输基地。”
“因为是周组长牺牲自己、带人拖住了联合政府的大部队！”
我继续悲怆，几乎都快把自己说哭了：“而且你以为来的是普通人吗？这‘几个人’是调查部副部长、调查组组长、六号基地的护卫队长，甚至还有联合政府的高度绝密项目！”
“除此之外，联合政府为了确保能阻止你们，还特别安排‘011’加入行动，幸好他们不知道‘011’早就死了，现在的‘011’是我冒充的……”
“你等一下！”
席尔瓦冷不丁打断我：“你说的是011号观察者吗？他什么时候死的？”
“有一阵子了，这是我的行动组长、戴森·维克多的计划，杀掉011、再以他的身份打入联合政府，为此我们还在一号基地做了几场‘意外’，好让我能顺利使用011的身体。”
我继续用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瞎编，不等席尔瓦追问又叹气道：“我想你们听说的情况，是维克多先生刺杀011失败、之后这个任务又被交给了周组长吧？”
“……对。”
“其实维克多先生成功了，但他伪造了自己的失败，用受到处罚、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伪造了‘011还活着’的假象，来帮助我顺利的打入联合政府！”
用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大喊过后，我又调整心态似的干咳两声：“我们的组长都是伟大的奉献者，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破例听从周组长的命令，来警告你小心卧底。”
话题莫名其妙的绕了回去，席尔瓦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看到对方在私人频道上的话筒显示关闭，林霜原本兴奋的神色瞬间颓落下去。
“你转折的太快了！”
林霜凑到我耳边用气声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私聊？”
我用气声回了一句，随后也关闭了我们这边的话筒：“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只要情绪饱满的聊几分钟，就会产生认识很久的错觉，这叫‘亲密感速成’。”
“我刚才的大喊大叫，就是为了调动和影响他的情绪，就算他现在还对我抱有怀疑，那种强烈的情绪感染，也会让他在潜意识里把我当成自己人。”
“……”
林霜听完缓缓转头、满脸狐疑的盯着我看了几秒：“我怎么感觉像你编的？你有多大把握？”
“嗯……20%？这个方式一般对外向的人比较有效，但这个人好像不是很外向。”
“那就是还不到20%？！”
“正好相反。”
我摇摇头，抬手指向指挥中心的方向：“如果我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些人就是被扔下断后的，任务失败又注定牺牲，现在肯定特别绝望。”
“这种绝望会随着时间变成愤怒，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迫切的想要发泄，而他们发泄的出口，就是那个导致失败的原因——知道是什么吗？”
“他们失败的原因……不就是你吗？”
“他们又不知道是我在指挥。”
我随意的耸了耸肩，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大多数的人面临失败，总喜欢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哪怕是非常蹩脚的理由，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太弱。”
“所以你就帮他们找了一个‘理由’！”
林霜终于明白我的意思，颓落的神色又重新兴奋起来：“让他们觉得失败是因为有卧底——无论席尔瓦信不信，都肯定会和其他人心存芥蒂！”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其实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我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证明“我是约翰森”。
“私聊”之后，其他人肯定会问席尔瓦聊了什么，除非剩下的敌人是铁板一块，否则无论他信不信我，都不会在这时候提起卧底的事。
为了应付，席尔瓦只能找其他说辞，而我已经宣称这是周骁用命换来的情报，又在之前有意无意的、暗示我对他们那些人“不完全信任”，想编一个同样重要、又符合特征的解释就很难了。
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就必然会有人对席尔瓦起疑，到时候就算他再坦白也无济于事。
唯一能给席尔瓦作证的，就只有“私聊”另一方、也就是我，但想让我的“作证”真实有效，就必须先证明我的身份可信。
或者他们连我一起怀疑也没关系，毕竟我只是为了搞心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