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我做好决定了。”明皓天站在诸葛夜面前,眼神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决然。
诸葛夜内心悠悠叹了一声,这段时间,他何尝不是在煎熬中度过?关于明二的提议,细想之下颇有道理,也仿佛成了唯一破局的办法。
由他这个习惯于行走在阴影之下的人,替明皓天解决掉唯一的弱点,让明皓天彻底与世俗断裂,蜕变为一个更纯粹更完美的自我。从功利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对明国、对明皓天最有益的选择。
而这件事本身尽管冷血和残酷,可这本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替明皓天处理那些肮脏、棘手、无法见光的难题。
他甚至构想过细节,找一个可靠的第三方,事后彻底灭口。只要操作足够隐蔽,真相将永远石沉大海,明皓天便能从这痛苦的道德困境中彻底解脱,心无旁骛地成为那个完美的希望。
然而,真正阻止他的,并非操作的难度,而是他自己内心的动摇。他恐惧的不是失败,而是成功之后,那个可能被明皓天知道真相的未来。
他难以承受、也不敢想象那样的未来,他害怕那条名为友谊的纽带,会因此彻底断裂,甚至走上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从前的诸葛夜不会犹豫,他跟明二实际是一类人。为了最终的目标,过程再黑暗也无所谓,他不会因欺骗而感到愧疚,不会被无用的情绪影响自身。他甚至能心安理得地背负一辈子的谎言。
可如今......不行了。
明皓天在他心目中已经不是一个应该辅佐的目标,或是棋子,而是他无法割舍的朋友。他无法以‘为你好’为名,背叛他,亲手将利刃刺入对方的心脏。
“你打算回现实了吗?”诸葛夜问道。
“不。”明皓天的坚定道:“我之前的想法太激进了,过于情绪化,没有认真思索后果。即使我向全世界展示力量,也不可能让世上每个人、每个玩家都知道她是我养母。首先在信息的传递上便存在巨大的盲区。
更可怕的是,这种高调的行为,反而可能激发某些人扭曲的欲望,惹人反感,恐怕会有人由于厌恶‘上等人’,从而试图通过折磨她,来获得凌驾于我之上的病态快感......人性,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明皓天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自嘲道:“我知道,这其中或许也有我逃避的成分。为了‘不这么做’,我总能找到足够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困难重重,风险巨大,综合考量似乎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但仅仅因为困难就选择不作为,违背了我力所能及的原则!只是一种在现实面前,怯懦的投降。所以,我决定......提升我自身的价值! 我要冲击五阶!”
明皓天的思路愈发清晰:“当我真正成为五阶强者,军方对我的重视程度将截然不同!他们如果想要控制明国,拉拢我这个盟友。我的养母是他们唯一拥有的筹码。
我不需要直接和他们谈判,更不需要做出任何承诺。他们为了维持与我的关系,为了让这块筹码保持有效性,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保护她!这才是他们利益的根本所在!”
明皓天补充道:“同时,我会亲自联系养母。告诉她,如果被卷入祟灾,第一时间寻找军方人员,并表明身份。我会给她一份祟世界地图,标注上明国的位置。
军方只要在玩家面前表现出对她的重视,祟灾中的玩家因好奇,得知她的身份后,拿到地图,受利益驱动,自然会引导其中一部分人,护送她前来寻找我,换取他们想要的报酬。”
诸葛夜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沉重的负担仿佛从肩头卸下。
这个方案,它可能不够完美,不够彻底,但足够聪明,最重要的是,守住了明皓天内心的底线。
“明智的选择。”诸葛夜带着由衷的赞许道,“方法更为温和,但效果未必逊色,甚至可能更稳妥。”
明皓天点了点头,“本来还想再拖延些时日,但时不我待。五阶的升阶任务......只能由我独自面对。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明国......就交给你了,夜!”
......
明皓天从陨辰处得知,五阶升阶任务作为玩家的最终任务,一般都是根据个人量身定做的副本。
由于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没有前例可循,没有经验可借,只能靠自己。
明皓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开启了升阶任务。
空间扭曲,明皓天的身影随之消失。
时间感与方向感同时崩解,意识在无尽虚空中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窜出头来。
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传来阵阵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滞涩感。
眩晕稍退,更大的混乱却汹涌而至!
他的脑子里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团庞大而陌生的记忆洪流!
那不属于他!属于一个名叫吴辰伦的青年。从有记忆开始,少年的调皮捣蛋、青年混社会的迷惘,到入伍参军......二十多年的生命轨迹,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只要意念稍动,这些陌生的画面、声音、情感便争先恐后地涌现,与他自身属于明皓天的记忆纠缠在了一块。
我是谁?
明皓天痛苦地抱住脑袋,试图将这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区分开来。记忆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认知的根基遭到动摇。
他甚至开始怀疑,究竟是明皓天夺舍了这具名为吴辰伦的躯壳?还是吴辰伦被强行植入了明皓天这个外来者的记忆与人格?
他踉跄着扑到一面挂在墙上的小镜子前。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年纪与他相仿,约莫二十出头。面容线条刚硬。皮肤是长期曝晒后的黝黑,头发剃成了利落的短寸。
他低头看向自己,一件洗得发灰的旧短袖,一条宽松的黑色短裤。不远处,一个简易衣架上,挂着一套深绿色的迷彩服。原主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强迫自己冷静,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单间,顶多十平米。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铁架单人床,一张小书桌,一把椅子,一个铁皮柜子。
他走到房间唯一的小窗前,那窗户是规则的一米正方形。
窗外,强烈的白色射线灯,将外面照射得灯火通明。
目光所及,是死寂、荒芜的黑色土地。而在这一片黑土地上,有着一栋栋各异的高楼,如同巨大的墓碑,静谧地矗立着大地上。
脑海中属于吴辰伦的记忆碎片自动翻涌起来,瞬间为他提供了答案。
这里依然是祟世界!
此刻,是祟灾降临人间的第二个月!
“我......回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