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安与黄叶不知不觉来到都江堰,听着哗哗作响的流水,二人且走且谈。普安感觉这女子别具一格,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哥们”,原来黄叶的打扮,与上次一样,都如男儿一般,英俊潇洒,豪气冲天。
黄叶却心下柔软,误以为普安想与自己暧昧,不由故作镇静,显出一副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气概。
普安看向流淌的都江堰,微微一笑道:“姑娘可知都江堰的来历?古人为何要修建这都江堰?”
黄叶听了这话,摇摇头,纳闷道:“知道这个做什么?我只是听说战国时修建的。”
普安介绍道:“不错,战国时,烽火燎原,诸侯争霸,饱受战乱之苦的黎民百姓,渴望中原尽快统一。当时列国都瞧不起秦国,可经过商鞅变法后的秦国一时名君贤相辈出,国势日盛。他们认识到巴、蜀在统一天下中不可或缺,这司马错说:‘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由此,战国末年的秦昭王委任知天文、识地理、隐居岷峨的李冰为蜀郡太守。李冰上任后,就决心根治岷江水患,造福成都,故而有了修建都江堰的想法。”
黄叶饶有兴趣,问道:“都江堰修好了,现到如今,也名扬天下,不知何等人物曾至此?”
普安道:“汉武帝元鼎六年,司马迁奉命出使西南时,实地考察了都江堰,他可是赞不绝口,感慨万千了。”
黄叶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如何知道,你与司马迁见过面,实在一派胡言。”
普安笑道:“我也是听成都府的人说过。还有,三国时蜀汉建兴六年,诸葛亮出师北伐,以都江堰为农之根本,曾征集兵丁一千二百人加以守护,并设专职堰官进行管护,自此朝廷对都江堰就格外爱护了,如若不然,都江堰焉能到如今?”
黄叶追问道:“都江堰看上去寻常极了,哪里有万里长城那般蔚为壮观?”
普安笑道:“不错,万里长城看上去的确蔚为壮观,可万里长城如今在风吹雨打中早已江河日下,而都江堰却世世代代,恩泽成都府,成都府由此称之为‘天府之国’。”
黄叶应声道:“不错,我大宋用不着万里长城,如今的大宋国土与秦始皇当年差不多。可惜秦朝锋利的好似一把利剑,我大宋如今柔弱的好似一团棉花。可过刚易折,故而秦朝很短就夭折在二世手里。我大宋的靖康耻与秦朝的巨鹿之战,皆是一败涂地。”
普安道:“我们何不去评事桥上走一遭?”
黄叶笑道:“评事桥?这名字好奇怪。”
普安介绍道:“这桥古名叫做珠浦桥,是太宗淳化元年改为评事桥的。”
“好啊,走啊。”黄叶大手一挥,箭步离去。
二人在桥上且走且谈,听着江水作响,远眺青山皑皑,颇具诗情画意。
普安叹道:“我也觉得我大宋重文轻武很不妥当,太祖当年害怕节度使尾大不掉,本是一件无可厚非之事。可太祖哪里会想到今日之局面?这党项人、契丹人、女真人、大理人、吐蕃人一个个虎视眈眈,都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
黄叶气急败坏,伸手一指,恨恨的道:“可不是,太祖也有糊涂时,当年他做了皇帝,心知肚明,天下没有统一,契丹实乃大宋的心腹大患,后来西夏又割据一方。再后来女真人后来居上!我大宋本是天下无敌,可偏偏富可敌国却一败涂地。不是我大宋打不过列国,实在是朝廷用人不当。这根源何在?还不是唐末到五代十国惹的祸。回想当年朱温灭唐,皇上不信任大臣,大臣总想把皇帝拉下马,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如若不是我太祖武德皇帝黄袍加身,力挽狂澜,如何有大宋的大好河山。可太祖偏偏留下一个隐患给后人,重文轻武便是麻烦。这群敌环视,如若再重文轻武,就自取灭亡了。靖康耻便是如此。”
普安见黄叶这般男儿气概,就乐个不住,马上掷地有声:“你就别自寻烦恼了,现到如今,江湖中人,又能如何?”
黄叶不服气道:“江湖中人虽说不能带兵打仗,还我河山,可江湖中人可袭扰女真人,杀一个算一个。”
普安不以为然:“我可是在扬州城与金兵交过手的,偷袭或许还不错,可势单力薄,又能如何?我杀得金兵,还赶不上金兵杀得黎民百姓的八分之一。”
听了这话,黄叶眨了眨眼睛,看向远方,顿时长吁短叹。
普安见状,心里嘀咕开来:“这女子不简单,好似有忧国忧民的情怀。与明红与众不同。明红温柔,这黄叶却刚毅。”
黄叶来到都江堰岸边,坐在石头边,微微一笑:“你们此番下山有何贵干?”
普安摇摇头:“我们是从终南山来的,女真人眼下占据了关中。”
黄叶一听,顿时一激灵。噌的一声,站起身来,惊道:“什么?”
普安见黄叶这般激动,就安慰道:“这没什么大不了,富平大战我大宋一败涂地,形势危急,不容乐观。”
黄叶苦笑道:“我知道,我本想去关中刺杀兀术,可惜,听说兀术眼下不在关中,他回金国去了。”
普安也叹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没什么大不了。”
黄叶突然想起一件事,就追问普安:“我记得黄天荡,你们不是与兀术交过手么?难道当时你们就没想过刺杀兀术,居然让他逃跑了,实在想不通。”
普安解释道:“当时韩世忠将军说兀术必死无疑,我们也是志在必得,疏于防范,的确是我们的过失。”
黄叶听了这话,就气道:“兀术这厮也真是狗胆包天,从黄天荡抱头鼠窜后不思悔改,居然跑到京兆府胡作非为。”
普安道:“可不是,这兀术心有不甘,自然就有恃无恐。女真人眼下气焰嚣张,来势汹汹,不可轻视。”
黄叶伸手一指,骂道;“有朝一日,我非剁碎了兀术不可。”
普安见黄叶这般孩子气,说话间好笑之极,马上逗她,道:“看看你,真孩子气。说的话很容易,可做起来就不简单了。兀术这厮在黄天荡差点就束手就擒,偏偏就逃之夭夭,如之奈何?”
黄叶喝道:“气煞我也!”一击重拳,敲在栏杆上,也不觉手痛。
普安见状,心惊肉跳,黄叶的手明显都青一块紫一块了,马上心疼道:“你的手可好?姑娘家的何必如此?”
黄叶这才感到隐隐作痛,马上叫道:“哎哟,还真痛。”
普安见黄叶这般样子,就笑不起来了:“你离开峨眉山,一个人行走江湖,不会害怕么?上次就见你一个人,如何此番还是一个人?”
黄叶瞅了一眼普安,冷冷的道:“一个人难道不好吗?说走就走,吃饱喝足倒头就睡,没人打扰,才逍遥自在呢。”
普安一怔,不知所云,只是目瞪口呆,淡然一笑。
黄叶放眼望去,看着都江堰的青山绿水,眼神颇为迷离,不知深邃之间想些什么。原来她心事重重,这“外强中干”四个字于她来说,倒是恰如其缝了。
普安微微一笑:“一个人也不错,有时候我也想,行走江湖一个人也不错,可偏偏每次下山就是师兄弟四个人,还有师父、师伯。一个人想为所欲为都不能够,真是不自在。”
黄叶看向普安,马上追问:“你想为所欲为,你要做什么?莫非见不得人的事?每个人的确需要隐私,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除了吃喝嫖赌,还有什么?”
普安听了这话,马上唬得面红耳赤,这女子真是口无遮拦,居然猜到普安的心事。不错,普安如今也是血气方刚,每到春日,如何不春心荡漾,难免胡思乱想。到了扬州城,见美女如云如何不浮想联翩。自己虽说也有过云雨之事,可毕竟太也年轻气盛,如何满足,眼下又没有红颜知己,自然就寂寞难耐五更寒了。初次见面,对这黄叶本没什么想法,可眼下觉得这女子如此刚毅,令人有种想要征服的冲动,说不上喜欢,但起码此时此刻普安已把她视之为朋友了。眼下她依然男儿打扮,就是不知她如若换作女儿妆容,又当如何。不由心里胡思乱想起来。
黄叶见普安这般心神不宁,躲避自己的眼神,就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这家伙胡思乱想什么。反正我眼下是男儿,不怕他看我。可虽说打扮的血气方刚,可内心却无比柔软和娇弱,再见普安如此仪表堂堂,挺拔俊朗,不由小鹿乱撞,内心也是春心荡漾。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一言不发,尴尬一笑,一同看向远方,但见都江堰波光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普安打破沉寂,指了指远处,笑道:“都江堰的水实在非同一般,如此灵动,实乃天下人间的一股神仙之水。再有我青城山依偎,自然非同凡响。想想看,秦始皇的万里长城都残垣断壁了,可都江堰却默然不语,滋润西蜀大地。可见水虽柔软,可比起那些被风吹雨打的砖石,强上百倍。正所谓水滴石穿。管仲有云‘水,万物之源也。’老子对此,所言极是,正道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庄子有云:‘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每次读圣贤的话,都感到妙不可言。如若心烦意乱,就来到都江堰,看一看这潺潺流水,听一听这涓涓细流。这心啊就畅快许多。”
黄叶不以为然,马上笑道:“我看,这世人皆知的,便是先有都江堰,再有青城山。虽说青城山由来已久,可都江堰的名扬天下自然比青城山要早。听说都江堰闻名于战国,而青城山的名扬天下也是东汉张道陵以后,是也不是?”
二人不知谈笑风生多久,但见都江堰风浪大作,业已黄昏时分。普安与黄叶辞别,上青城山去了。
二人各自走出几步,突然都转过身,看向对方,这一回眸,尴尬不已,二人居然都同时回头,同时看到对方的眼神,如此暧昧,带着些许暗送秋波之意。
黄叶马上转过脸,浑身一激灵,故作镇静,快步而去。
普安摇摇头,笑个不住,心下倒没多想,只是感觉这“哥们”如何害羞起来,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