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韩松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吧，晚舟，天塌下来，我顶着。”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林晚舟正在调整设备。
“你还记得咱们一直在研究的，那个回声文明吗？”
“当然记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韩松的语气有些急躁，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发现……咱们可能一直都错了。”林晚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以为是我们在解读回声，但实际上，是回声在……”
“在什么？！”韩松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在……引导我们。”
韩松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引导？什么意思？引导我们做什么？”
“系统日志显示，七十二小时前，你重放的那段音频波形，开始自动重组。”林晚舟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它衍生出了新的语义片段。”
“新的语义片段？什么内容？！”
“种下去，别烧。”林晚舟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韩松愣住了，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种下去，别烧……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林晚舟的声音有些无力，“但是，我调取了冰层沉积模型，发现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什么意思？”韩松追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在冰芯样本中发现的那些含炭纸屑吗？”林晚舟的声音有些低沉，“它们不是垃圾，它们……是文字的残骸。”
韩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当然记得那些纸屑，那些曾经被他认为是工业污染的痕迹，现在看来，却可能是……
“这些含有炭纸屑的冰带，正在随着地热缓慢上移。”林晚舟继续说道，“按照模型推算，大约两百年后，它们将抵达地表。”
两百年！
韩松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了林晚舟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些文字，正在通过地球的脉动，自己往上走？！”
“没错。”林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不是我们在保存记忆，是记忆在借地球的脉动，自己往上走。它……活了。”
韩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他抬头望向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倒。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林晚舟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一直以为，生命需要肉体，需要系统，需要能源。但现在看来，生命可能只需要……一个故事。”
“一个故事？”韩松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陈砚曾经说过的话：“地球正在哀悼人类。”
难道……地球真的在哀悼人类？而这些文字，就是地球的眼泪？
就在韩松陷入深深的震撼之时，林晚舟的声音再次传来，“韩松，我还在追踪那些紫脉草种子的飞行轨迹，我发现了一些更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韩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它们并非随机播撒，而是精准地降落在……‘信根森林’上方的风蚀裂谷。”
“信根森林？”韩松皱了皱眉头，那是北极地区一片特殊的植被群落，因为其根系异常发达而得名。
“它们去那里做什么？”
“我采集了落地点土壤，进行检测，发现其中含有与叶绿素共生的RNA片段。”林晚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激动，“序列比对结果显示，这些基因片段编码的……正是人类语言中高频使用的动词。”
“动词？什么动词？”韩松的心跳再次加速。
“爱，等，记得。”林晚舟的声音轻轻的，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韩松的脑海中炸开。
“它们不是植物……它们是会走的词。”
与此同时，在远离北极的另一片土地上，叶临舟正默默地站在一块新立的石碑前。
那是他亲手刻下的，战地记者临终前的遗言。
他一笔一划，将那些字句深深地刻入石头，仿佛要将那些声音永远地留在世间。
七天过去了，石碑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叶临舟每天都会来这里，默默地看着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第八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石碑上时，叶临舟突然发现，石缝中竟然钻出了一株紫脉草。
那株紫脉草并不高大，但却充满了生命力，它努力地向上生长着，仿佛要冲破束缚，拥抱阳光。
叶临舟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紫脉草的叶片，他突然发现，那些叶片上的脉络，竟然完整地复刻了音频波形。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一阵微风吹过，紫脉草的叶片轻轻摇曳，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断续的人声。
“……你要替我看春天。”
那是记者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叶临舟的心脏猛地一颤，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感受着那断续的人声在耳边回荡。
他没有录音，他只是轻轻地扶正了石碑，然后轻声说道：“你说完了，我听见了。”
而在遥远的高原上，陈砚正默默地站在一片干裂的土地上。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那是他年轻时的作品，记录着他对世界的理想，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这些理想和憧憬都已经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绝望。
他缓缓地打开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文字，现在却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他颤抖着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日记本。
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那些文字，那些记忆，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火焰越烧越旺，陈砚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火焰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突然，风停了。
火焰静止了，灰烬悬在空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控制。
然后，那些灰烬开始缓缓地沉入干裂的土地，被拉成细细的丝线，融入泥土之中。
陈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改变着一切。
三天后，当陈砚再次来到这里时，他震惊地发现，原本光秃秃的土地上，竟然长出了一圈环形的草带。
那些草并不高大，但却充满了生命力，它们努力地向上生长着，仿佛要将这片荒芜的土地重新染上绿色。
陈砚缓缓地跪坐在火痕边，轻轻地抚摸着新生草叶，他突然发现，每株叶片的内壁上，竟然都浮现着日记中的句子。
那些被他烧毁的文字，竟然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陈砚的
原来烧信不是结束……是把话种进土里。
韩松在北极的寒夜中，缓缓地放下通讯器，他抬头望向无垠的星空，一颗颗闪烁的星辰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渺小和无知。
他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来自深海站的加密信号。
他皱了皱眉头，打开了信号。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那行字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们一直在听……”
深夜，韩松的终端闪烁着刺眼的红光，一条来自深海站的加密信息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疲惫的神经。
信息的内容让他头皮发麻：地核晶体在岩浆对流中释放低频脉冲，频率竟然与人类婴儿啼哭的基频一致！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勺，韩松调出地磁图，鲜红的脉冲源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在地球深处跳动，缓慢移动，那轨迹……竟与上古传说中的“迁徙之路”完全重合！
“迁徙之路”，那条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远古记忆，不是早就被时间尘封了吗？
窗外，北极的寒风裹挟着一粒不知名的种子飘向远方。
韩松的视线追随着那颗种子，脑海中闪过林晚舟颤抖的声音：“它们是会走的词……”，以及陈砚烧毁日记后重生的草叶。
一种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心中翻腾：难道，地球真的活了？
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人类的文明？
他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吹乱他的头发，喃喃道：“它要出去了……去找能听懂它的人。”说完，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外套，冲出了房间，对着通讯器大吼：“大d！立刻准备深潜器！我要去马里亚纳海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