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乌狄斯预料的那样,塞缪尔确实不会选择那条模糊不清的,危险的路。
塞缪尔执掌圣城的这三百多年,清除了内外不稳定因素,重新将圣城的地位拉到联邦帝国之上。这些年他不断清理着污染区,给予外部向导来圣城学习的机会,并大量招收哨兵。
圣城的律法变得更严苛的同时,也是近几千年来,最为开放的时代。
圣城的余烬似乎重新燃烧了起来,威望前所未有的高。
米涅斯却明白,圣城不过是强弩之末,黄金血脉日渐衰弱,光是靠当下的这些伊维,圣城撑不了多久。
黄金血脉的稀薄,失去的是血脉中带来的力量,伊维将不再是伊维,无法再赐福,圣城没有伊维和赐福,也将不再是圣城。
神失去了力量,无法庇佑信徒的后果,便是跌落神坛。
没有任何一个伊维能接受这样的未来。
三百年后,这个重担交到了米涅斯手上。
“米涅斯,她就交给你了。”
塞缪尔轻抚安多毛茸茸脑袋,“我已经为你们铺平了路,有安多在,我们黄金一族一定能重新焕发新生。”
安多感觉到塞缪尔身上略微熟悉的能量,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抓着他的手小动物般蹭了蹭。
而后,她又起身走到乌狄斯的黄金树前,伸出手摸了摸它,又张开手抱住树干,亲昵的用脸去贴贴这颗越来越小,就快要消散的黄金树。
塞缪尔见到她的动作,眼神难得柔和,“她还记得乌狄斯。”
米涅斯:“是乌狄斯大人将她带回来,又用最后的能量救活了她。”
塞缪尔神色一顿:“你知道了。”
圣城除了他,所有人都以为安多是他从外面找回来的,就连米涅斯也被他瞒住了。
“海族这些年一直不死心,不能让他们知道安多还活着。”
米涅斯手放在乌狄斯的黄金树树干上,“塞缪尔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还可以和海族结盟?”
塞缪尔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这三百年来,圣城和海族的关系越来越差,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米涅斯:“现在的海族和三百年前的不一样了,安多体内的海族血脉......”
“安多是圣城的。”塞缪尔坚决的拒绝米涅斯的建议,“除非有一天,海族像龙族一样臣服圣城,不然他们永远别想踏入亚维塔洛斯一步。”
海族臣服圣城?
米涅斯在心底一叹,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海族臣服圣城,就和让塞缪尔和海族坐下来谈和一样不可能。
米涅斯低头看着自顾自在那玩的安多,那一天,只能等安多去实现了。
“这些日子,安多没有和其他人接触?”塞缪尔目光追随着跑到湖边的安多,藤蔓延伸出去跟在她身边,以免她掉到水里。
米涅斯神色平淡道:“安多除了我还有您,并不喜欢和其他人接触。”
塞缪尔:“因为她只认同族,其他人的黄金血脉太弱了,她现在只能凭着能量去感知事物,需要给她补充更多的能量才好。”
米涅斯见他并不知道弗洛克,眼神一松,“这些交给我去做就好,您好好休养,安多会想要您再多陪她几年。”
塞缪尔:“别再带她来见我。”
米涅斯一怔。
塞缪尔眼神始终看着蹲在湖边玩沙子的小小背影,“于我来说,安多只是一个幻影,米涅斯,黄金一族已经到了存亡之际,我们身上背负着撑起一整个种族的责任,其他的,都不重要。”
米涅斯默然。
塞缪尔闭上不再明亮的眼睛:“我撑不了几年了。”
这样,这个孩子就不会因为他的死伤心。
如果可以,他多想自己在少年时期遇到契合的大伊维,他们可以一起成长,互相扶持爱护的过这一生。
过去,黄金一族会从小为大伊维挑选能量契合的黄金祭司,他们共同成长,种下黄金树种,未来也会一同接任各自的职位。
未来一天,他们的黄金树长大,再共同养育孵化黄金蛋,延续壮大黄金一族。
乌狄斯带回安多时,他满怀希望抱负,或许他能改变圣城现状,或许,他也能奢望一下,拥有心意相通的大伊维,不用再体会乌狄斯的孤寂。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他的梦幻泡影。
*
“哐当......”
地上的酒瓶子被俞夏扫倒,弗洛克接住她歪倒的脑袋。
“可算是喝醉了。”
弗洛克看着满地的空酒瓶,松了一口气。
俞夏打了个酒嗝,轻声嘟囔:“我还能喝......”
“酒都被你喝完了,老实睡一觉。”弗洛克想把她弄到床上去睡,看她已经闭上眼睛,怕又把她弄醒,只好把她放倒,干脆让她睡在地上。
弗洛克给她拿来枕头被子,刚给她盖好被子,就看到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这酒量,明明看着是个不会喝酒的,怎么醉不了呢?
“快点睡。”弗洛克盘腿在她身边坐着。
俞夏盯着他看了会,说:“弗洛克,你以前是不是去过圣城?”
弗洛克一顿,看着她水洗一样清透的湛蓝眼睛望着自己,想了想,说:“嗯,去转了两圈,觉得不好玩,就又离开了。”
俞夏抓着被子把自己裹紧,“这样啊,我说总觉得好像见过你一样。”
弗洛克不说话了。
“你不在圣城也好,确实不好玩......”俞夏闭着眼睛呢喃着说。
“我这段时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弗洛克说。
俞夏哼哼了声算作回应。
弗洛克思考了片刻:“我在想,我要是留在圣城,我应该就能和你一起长大。”
俞夏笑了笑,“那我就有一个乖乖的弟弟。”
半晌,她没有听到弗洛克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去看他,“现在你也是我乖乖的弟弟。”
弗洛克盯着她的脸庞,眼底凝着复杂的神色。
“睡吧。”弗洛克拖来自己的枕头被子,在她旁边背对着睡下,休息舱的灯暗了下来。
过了会,弗洛克听见身后均匀的呼吸声,转过身去。
“总算是睡了。”
弗洛克没有半点睡意,坐起身来,撑着下巴看着熟睡的俞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