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鸣谢:tijin的大神认证,特此加更!>
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完颜菖蒲只觉得身上覆盖的油毡传来一阵急促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拍打声,冰冷的雨水透过缝隙溅在脸上,令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完颜菖蒲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只见扫花游正半跪在她身前,双臂奋力撑开一张更大的毛毡,如同盾牌般挡在她上方,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毛毡上,发出沉闷的擂鼓般的声响。
天空依旧漆黑如墨,但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线极淡的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气,雨势非但未停,反而更大了些,将整个山林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少夫人!马上卯正了!”扫花游的声音穿透雨声,低声提醒。
完颜菖蒲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一把掀开身上的油毡,挺身而起。动作间,腹部的沉重感让她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被强大的意志力稳住。
完颜菖蒲目光如电,穿透雨幕,再次锁定了山下那片灯格外刺眼的丰桥港。
“胡青奴!”完颜菖蒲清越的声音在风雨中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坡,“整军!出发!目标丰桥港!强攻夺船!”
“末将得令!”胡青奴如同蛰伏的猛虎般从泥水中跃起,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那柄沉重的金背砍山刀,刀锋在微弱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他声如炸雷,瞬间点燃了所有忠孝军将士压抑已久的战意:“全军听令!楔形锋冲阵,目标丰桥,破闸夺路;过桥之后,变双翅雁行阵,一队死守桥尾,钉死倭狗反扑,二队,随老子夺船。”
“杀!杀!杀!”一千条喉咙同时爆发出压抑到极限的怒吼,呛啷啷的拔刀声响成一片。
“好!”胡青奴刀锋前指,直指山下灯火,“杀!”
“杀——!”
完颜菖蒲早已翻身上马,那匹通体赤红的神骏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冲天杀气,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
完颜菖蒲一夹马腹,人如离弦之箭,一人一马,当先冲出了隐蔽的山坡,如同一道撕裂雨幕的红色闪电,义无反顾地扑向山下那座灯火通明的巨港。
丰桥港的倭兵守军,做梦也想不到在这黎明前最黑暗、雨势最大的时刻,会有一支如同地狱中杀出的骑兵,从他们视为天堑的赤山余脉中狂飙而下。
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喊杀声穿透雨幕,滚过港口之时,哨楼上的倭兵才茫然地循声望去。
视野所及,只有白茫茫的雨幕和山下模糊晃动的黑影,如同鬼魅。
“敌……敌袭?!”桥头巡逻的倭兵小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恐的倭语尖叫划破雨夜。
忠孝军的锋矢阵冲击,狠狠捅进了倭兵那看似严密实则反应迟钝的防御圈,楔形的最尖端,正是胡青奴和十余名最悍勇的百夫长。
他们根本无视两侧哨楼射下的零星箭矢,眼中只有那座横跨深涧的石桥。
“放箭!压制哨楼!”胡青奴咆哮下令。
他身后的忠孝军骑兵,在马背上展现出令人胆寒的骑射功夫,无需勒停,数百张强弓同时仰角抛射,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尖啸,逆着风雨,狠狠泼洒向两侧哨楼。
“噗噗噗!”
箭矢穿透木板的闷响,倭兵临死的惨嚎,瞬间压过了雨声。
“冲!夺桥!”胡青奴一马当先,砍山刀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向仓促关闭桥头铁闸的几名倭兵。
刀光过处,残肢断臂混合着血雨冲天而起,沉重的铁闸只关到一半,便被后续涌上的忠孝军以血肉之躯死死卡住。
“八嘎!拦住他们!”桥尾守卫的倭将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拔出太刀嘶声狂吼。
数百名倭兵挺着长矛竹枪,如同受惊的蚁群,嚎叫着涌上桥面,试图堵死这唯一的通道。
狭窄的桥面,瞬间成了血肉磨坊。
忠孝军骑兵的冲击力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战马嘶鸣着撞入倭兵人群,沉重的马蹄将矮小的倭兵踏翻踩烂。
长刀、狼牙棒、骨朵等重兵器带着恐怖的呼啸横扫竖劈,倭兵简陋的竹甲藤甲如同纸糊,刀锋过处,血肉横飞。
一名忠孝军什长狂笑着挥舞长柄战斧,一斧便将三名并排刺来的倭兵连人带枪劈成两截,滚烫的鲜血混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染红了整座石桥。
倭兵的凶悍也被彻底激发,他们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无视惨重的伤亡,前仆后继。
有人被战马撞飞,半空中仍将竹枪掷出;有人被斩断双腿,却死死抱住金兵的马蹄;更有甚者,如同猿猴般贴地滚入马腹之下,手中短刀狠命上撩。
“呃啊!”一名冲得太前的忠孝军骑士被数根竹枪刺穿甲胄,惨叫着跌落马下,瞬间被蜂拥而上的倭兵乱刀分尸。
完颜菖蒲并未直接冲阵,她在楔形阵的中段,目光如冰,冷静地指挥着全局。
眼看前锋已如尖刀般刺入桥尾,将倭兵的防线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她立刻大声下令:“变阵!双翅雁行!胡青奴夺船!巴图守桥尾!”
“得令!”胡青奴和另一名悍将巴图齐声怒吼。
忠孝军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和变阵速度,冲过桥头的骑兵瞬间一分为二。
胡青奴率领五百精锐,如同猛虎下山,直扑灯火通明、停泊着密密麻麻船只的码头区域。
巴图则率领另外五百人,勒转马头,在狭窄的桥尾空地上迅速展开,长刀向外,弓弩上弦,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死死堵住从内城方向如潮水般涌来的倭兵援军。
“少夫人!船已在望!速速登船!”胡青奴在码头方向一边砍杀着零星的守卫,一边回头朝着桥尾方向嘶声大吼。
留春令、占春魁等摘星处高手也焦急地看向完颜菖蒲,只要她登船,他们便护着她立刻扬帆。
然而,完颜菖蒲却端坐马上,雨水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流淌,打湿了鬓角,纹丝不动。
她望着桥尾方向那惨烈至极的阻击战,望着巴图率领的五百勇士在数倍于己、疯狂反扑的倭兵浪潮中浴血搏杀,不断有人中刀落马,防线在冲击下摇摇欲坠的场景,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明亮。
完颜菖蒲猛地一勒缰绳,赤红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天长嘶。
她清越的声音穿透震天的杀声和风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响彻整个桥尾:
“胡青奴!你带人先登船!杨家从无扔下袍泽弟兄、独自逃命的孬种!”
话音未落,她已拔出腰间那柄古朴长剑,剑光在雨中如秋水乍寒,纤足在马镫上一点,整个人已如一道惊鸿,从马背上翩然而起,越过混乱的阵线,直扑桥尾最惨烈的锋线。
“公主不可!”
“少夫人!”
胡青奴和摘星处五人同时骇然惊呼。
但完颜菖蒲的身影已如穿花蝴蝶,投入了那片刀山血海,挥剑冲杀起来。
“保护少夫人!”留春令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五人再无任何犹豫,如同五支离弦的怒箭,爆发出全部功力,紧随完颜菖蒲之后,悍然撞入敌群。
完颜菖蒲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桥尾的局部战局。她虽身怀六甲,身形却灵动到了极致,步伐如踏北斗,在密密麻麻的刀枪缝隙中穿行。手中长剑嗡鸣,施展的正是全真派玉女剑法。
剑光点点,一如星河倒泻,又似寒梅吐蕊,看似轻盈曼妙,实则杀机凌厉。
“分花拂柳!”剑尖疾点,精准无比地刺入一名举枪刺来的倭兵手腕,倭枪脱手,剑势不停,顺势一撩,另一名倭兵咽喉绽开血花。
“星河倒卷!”匹练般的剑光横扫,三名倭兵被拦腰斩断。
完颜菖蒲左手袍袖微扬,数点肉眼难辨的银芒无声激射。
“噗噗噗!”
冲在最前的几名倭兵眉心、咽喉瞬间多了一点红痕,哼都未哼便栽倒在地。
完颜菖蒲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倭兵疯狂的仇恨。更多的倭兵嚎叫着,不顾一切地向她扑来。
“妖女!受死!”一名倭将看出她是首领,挺着长枪,带着数名亲兵猛扑而至。
“找死!”护在完颜菖蒲左侧的扫花游发出一声怒叱。
她不闪不避,沉腰立马,双拳如同两柄重锤,带着沉闷的风雷之声轰然击出。
砰!咔嚓!
倭将刺来的长枪枪杆被一拳砸得粉碎,拳势不减,狠狠印在其胸膛。倭将胸前藤甲连同肋骨瞬间塌陷,口中鲜血狂喷,倒飞出去撞倒数人。
“尝尝姑奶奶的毒!”长命女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身形飘忽,如同穿行在战场上的鬼魅,纤手挥洒间,一片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淡黄色粉末随风飘散。
冲入粉末范围的数名倭兵,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双眼瞬间赤红如血,如同疯魔般互相撕咬起来,七窍之中流出黑血,状极可怖。
白鸽子则如同真正的影子,紧贴在完颜菖蒲身后,手中两柄漆黑的短匕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名试图偷袭完颜菖蒲后背或侧翼的倭兵捂着喷血的咽喉倒下。她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
留春令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他那双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掌,此刻成了最恐怖的兵器。
擒拿锁扣,分筋错骨。倭兵手中的长刀短枪,被他轻易夺下、扭断。抓住手臂一抖,整条臂膀便如面条般软垂。捏住喉咙,喉骨碎裂之声清晰可闻。
最令人胆寒的却是外围的占春魁。他并未冲入核心战团,而是如同磐石般钉在一处稍高的石墩上。背后玄铁大弓已然在手,弓弦如满月。
他眼神锐利如鹰,在混乱的战场中精准捕捉着对完颜菖蒲威胁最大的敌军。
“嘣!嘣!嘣!”
弓弦震响,三支雕翎长箭几乎不分先后离弦而出,箭矢撕裂雨幕,带起刺耳的尖啸。
一名躲在拒马后正欲张弓的倭兵弓箭手,被一箭贯穿咽喉,钉死在木桩上。另一名高举竹矛准备投掷的倭兵,被一箭穿心,长矛脱手,死不瞑目。
第三箭更是神乎其技,竟将一名借着雨幕和尸体掩护,已潜行到完颜菖蒲侧翼十步之内、正欲甩出手里剑的倭人忍者,直接钉穿了太阳穴。
摘星处五人各展所长,配合无间,硬生生在疯狂反扑的倭兵浪潮中,为完颜菖蒲杀出了一片血腥的立足之地。
然而,倭兵的数量实在太多。内城的援军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踏着同伴的尸体,踩着没过脚踝的血水泥浆,疯狂地冲击着桥尾。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将桥面垫高,忠孝军的伤亡也在急剧增加。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射死那个穿锦袍的女人!”内城方向,传来倭军主将气急败坏、近乎疯狂的倭语嘶吼。
他显然认出了完颜菖蒲是这支可怕骑兵的首领,更看到了她隆起的腹部,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跳脚大吼。
命下,倭兵后阵一阵骚动。原本被忠孝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的弓箭手队伍,在督战队的刀锋逼迫下,开始不顾一切地重新集结、张弓。
“不好!小心箭矢!”留春令瞳孔骤缩,厉声示警。
话音未落,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颤声响起。
数百支箭矢,带着倭国弓箭特有的尖锐破空声,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瞬间遮蔽了本就昏暗的雨空。
箭矢的目标,赫然覆盖了整个桥尾战场,不分敌我。
“举盾!举盾!”巴图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幸存的忠孝军骑兵纷纷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护住头脸。
“噗噗噗噗!”
箭矢如雨落下,穿透皮甲的闷响,射入肉体的撕裂声,战马的悲鸣,倭兵被己方箭矢射中的惨嚎,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乐。桥尾阵地,瞬间化为人间地狱,血雾在雨中不断爆开,升起道道血蓬。
完颜菖蒲长剑舞动如轮,泼水不进,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纷纷格飞。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不分敌我的覆盖攒射,瞬间打乱了她的防守节奏。
连日奔波的疲惫,心神的高度消耗,腹中胎儿带来的沉重感,在这一刻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常人难以察觉的迟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
一支角度刁钻、力道沉猛的狼牙箭,如同毒蛇般从混乱的箭雨中钻出。它并非射向完颜菖蒲的要害,而是带着一种阴险至极的怨毒,直取她锦袍之下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少夫人——!!!”一直如同影子般紧贴在完颜菖蒲身后、负责应对所有近身偷袭的白鸽子,第一个发现了这致命的一箭。
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骇和恐惧所扭曲,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白鸽子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合身朝着那支箭矢扑了过去。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箕张,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冰冷的狼牙箭簇。
“嗤啦——!”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箭矢巨大的动能,瞬间撕裂了白鸽子手掌的皮肉,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但她那纤细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箭杆。
箭头带着滚烫的鲜血和碎肉,在距离完颜菖蒲小腹锦袍仅剩半寸的地方,硬生生被扼住,险之又险。
剧烈的疼痛让白鸽子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她却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完颜菖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神剧震,动作彻底一滞。
然而,倭兵的箭雨并未停歇。就在白鸽子抓住那支毒箭的瞬间,又有三支利箭,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凄厉的尖啸,分射白鸽子的后心和完颜菖蒲的胸腹。
“小心!”完颜菖蒲凤目圆睁,惊骇欲绝。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白鸽子染血的肩膀,猛地向自己怀中一带。同时右手长剑奋力挥出,剑光如匹练,花剑格挡。
“铛!铛!”
两支射向她的箭矢被长剑磕飞。
但第三支箭却是刁钻异常,根本来不及应对。
“呃——!”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完颜菖蒲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个趔趄,长剑几乎脱手。殷红的鲜血瞬间浸透了锦绣华袍,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晕染开来。
她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护住了小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
“少夫人!!!”摘星处其余四人目睹此景,如同五雷轰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和恐惧瞬间将他们吞噬。
“倭狗!我操你祖宗!”扫花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双目赤红如血。
她彻底放弃了防御,双拳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向周围的倭兵。每一拳都蕴含着十二成的功力,骨断筋折的爆响不绝于耳,硬生生用身体撞开一条血路。
长命女眼中寒光爆射,双手连扬,大把大把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药粉毒针如同天女散花般洒向倭兵最密集处。
中者立毙,七窍流血,死状恐怖,人不可见。
留春令更是状若疯魔,他放弃了所有精妙的擒拿技巧,双手成爪,如同疯虎入羊群。抓住倭兵,便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撕扯。断臂、裂喉、掏心,周身三尺,血雨腥风,再无一个活物。
占春魁的弓弦响成了死亡的连奏,他一次抽出七支长箭,弓开如霹雳,箭去似流星。
七道寒光如同死神的请柬,瞬间清空了倭兵弓箭手阵列的一角。他眼中再无他物,只有凝成实质的杀意。
白鸽子被完颜菖蒲拉入怀中,惊魂未定,待看到完颜菖蒲肩头那支兀自颤抖的箭杆和瞬间染红半边身子的鲜血时,她的眼睛瞬间赤红。
一股滔天的戾气从这沉默的死士身上爆发,她猛地挣脱完颜菖蒲的怀抱,右手匕首寒光一闪。
“咔嚓!”
那支深深嵌入完颜菖蒲肩胛的箭杆被齐根削断,断口处,鲜血汩汩涌出。
“掩护我!!!”白鸽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啸,声音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根本不顾自己左手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的恐怖伤口,用还能活动的右臂,猛地环抱住完颜菖蒲因剧痛和失血而有些发软的身体,将她紧紧护在自己相对完好的右侧。
白鸽子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脚下发足狂奔,朝着码头船只的方向亡命冲去,她的速度在这一刻快到了极致,在泥泞血泊中拖出一道道残影。
“快!全军撤退!登船!登船!”正在码头指挥夺船的胡青奴,远远望见桥尾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特制的竹筒,狠狠拉燃引信,一道刺眼的红色焰火尖啸着冲上雨幕笼罩的天空。
“给老子扔轰天雷!炸死这帮倭狗!掩护公主和兄弟们撤退!”巴图看到了那抹刺的焰火信号,朝着身边仅存的百余名浑身浴血、几乎人人带伤的忠孝军死士狂吼。
这百余名死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闻得此令,毫不犹豫地从腰间皮囊中掏出一个个黑乎乎、拳头大小得轰天雷,用火折子或直接在燃烧的火把上点燃引信。
“去你娘的倭狗!尝尝爷爷的轰天雷!”一名断臂的忠孝军什长狞笑着,用仅存的左手奋力将点燃的轰天雷砸向桥面倭兵最密集处。
“轰!轰!轰!”
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爆炸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和风雨。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球在拥挤的桥面上猛烈炸开,火光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雨幕。破碎的铁片、碎石、倭兵的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血肉泥浆,如同恐怖的喷泉般向四周疯狂溅射。
啊——!!!
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拥挤在桥面上的倭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离爆炸点近的,瞬间被撕成碎片。
稍远的倭兵,被狂暴的冲击波掀飞,如同破布娃娃般撞在桥栏、石墩上,筋断骨折。
更远处的倭兵,被这从未见过、如同天罚般的恐怖景象彻底吓破了胆。
什么武士道,什么效忠家主,在粉身碎骨的死亡面前,瞬间化为乌有。
他们丢盔弃甲,发出绝望的哭嚎,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不顾一切地调头,疯狂地冲撞着身后的同伴,只想逃离这片被天雷笼罩的炼狱。
“八嘎!不许退!放箭!放箭射死那些溃兵!”倭军主将气急败坏地嘶吼,试图维持秩序。
然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他的命令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同袍临死前凄厉的惨嚎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整个倭军本阵,陷入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混乱。
正是这用血肉和火药换来的短暂混乱,为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白鸽子抱着完颜菖蒲,在扫花游、长命女、留春令、占春魁四人拼死杀出的血路护卫下,终于冲过了尸山血海的桥尾,踏上了码头坚实的木栈桥。
胡青奴和巴图率领残存的忠孝军将士,如同潮水般紧随其后,涌向那些已被控制住的中型战船。
“快!上船!启航!”胡青奴嘶吼着,指挥着士兵们迅速跳上船板。
白鸽子抱着完颜菖蒲,在扫花游的帮助下,飞身跃上最大的一艘商船的甲板。
长命女立刻扑了上来,撕开完颜菖蒲肩头的锦袍,露出那血肉模糊、箭簇深陷的伤口,她脸色凝重,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和银针。
“我……我没事!孩子……孩子……”完颜菖蒲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却强撑着意识,左手始终紧紧护着小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庆幸。
“少夫人放心!没事!都会没事!”长命女迅速清理伤口,手手上动作不停,止住鲜血后,抱起完颜菖蒲就朝船舱中冲去。
“升帆!起锚!”胡青奴站在船头,厉声下令。
巨大的船帆在风雨中艰难升起,绞盘转动,沉重的铁锚被缓缓提起。
倭军主将看着那几艘正缓缓驶离码头的战船,气得几乎吐血。
他拔出太刀,疯狂地指向海面:“追!给我追!登船!追上去!杀了他们!把那女人给我抓回来碎尸万段!”
然而,当一群倭兵在督战队的刀锋逼迫下,哭嚎着冲向码头边停泊的几艘大型关船时,眼前的景象只令他们不知道该喜该忧。
停在港口的三艘关船船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歪斜着沉入浑浊的海水中,只留下几个巨大的漩涡和漂浮的木板,显然是船底已被利器凿穿。
“八嘎呀路 ——!” 倭将嘶吼,怨毒不甘。
唯见海天一线,战船鼓帆,破浪而行,没于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