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的职位跟这事没关系吧？”
我直截了当地提问。
赵开来现在的定位，应该是处置国内已经四处冒烟的神棍大师会道门。
香港回归这种事情跟他不沾边。
但他不会纯粹为了参加典礼才来香港。
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肩负着与这件事情密切相关的任务。
而且这个任务还是秘密性质的。
否则他不会住文华酒店。
赵开来扬了扬手上的小报，道：“为这种事情来的。经过职权划分，除了会道门那些以外，现在国内相关事件都归我所在的领导小组办公室来负责，具体执行单位是民间习俗与巫术调查研究中心，挂靠在公安部，但由办公室直接领导。现在工作刚开展，中心主任我先兼着，以后走上正轨再选人。”
我说：“就算这样，具体事情也不用你亲自出马吧。”
这么大的国家，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以他的位置，抓个总把握方向就可以，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处理具体事件，否则就是不知轻重，具体事件处理得越好，在上面眼里失分越严重。
赵开来把其中一份小报推给我。
我瞧了一眼。
正是刊载中环阴兵过境内容的那份。
“中环阴兵过境，闹得很大，明显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赵开来说着，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这位要亲自带队来香港，知道这事之后，专门写了个批示，让尽快调查处理，坚决不能拖到六月三十日。这是死命令。”
我说：“你说过，这位不信这些东西。”
赵开来说：“他不信。但这事跟信不信没关系。现在香港本就人心不安，上面担心有人借机造谣生事，破坏香港的稳定，影响到回归仪式的进行。这边的人既然都信，那就得给他们一个过得去的交待，让他们安心。回归是当前的头等大事，所有的工作都要围绕这一点进行。上面抽调各部门骨干负责人组建了一个工作小组，协调处置各方面的问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我就是小组里专管民俗事务的负责人，所以这个批示最后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问：“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赵开来摊手说：“毫无头绪。”
我问：“你怎么调查的？”
赵开来说：“我派人到砵甸乍街做现场调查，这事当晚的目击者很多，描述一致，不像是一般的谣言。随人前去的专家也说街面阴气不正常偏高，说明近期确实有大量鬼魂集中活动，不好说是不是阴兵过境。但他提醒说，如果真有阴兵过境，就要做好会有大灾大难发生的准备。一般来说，只有大灾导致大量死亡前后，才会有阴兵过境。按民俗说法，这是死得人太多，本地鬼差拉不过来，阎王爷派阴兵来协助本地鬼差。”
我问：“这个专家是哪来的？”
赵开来说：“从广东请的，三元宫丹诚道长推荐，在港澳也名气极大的风水大师，王道辉先生。”
我微微眯了下眼睛，说：“推荐风水先生看阴兵过境？这位丹诚道长有意思。三元宫吗？我记得他们，崇明岛投资大会，他们投了两千万，拿了个理事位置，是参会各脉里，除了高天观和楼观道外，投资最多的，都说广东人有钱，这可真是不假。当时代表三元宫出席的，是理诚道长。”
赵开来说：“这位王大师不光会看风水，也会捉鬼驱邪，当年中环美利楼闹鬼事件沸沸扬扬，港府原本想拆掉，可被当地的风水大师阻止，说那楼虽然闹鬼但却有聚煞镇气的作用，一旦拆了，走煞漏气，会影响整个香港的财运，而且会死很多人。可又有人说这楼不拆聚集的阴煞之气越来越重，迟早会冲伤中环的财运，进而影响整个香港财运。拆也不行，不拆也不行。最后是这位王大师提了个方案，只拆烟囱，其余部分整体迁移到赤柱。这个方案得到了本地大师的一致好评，港府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办这事，到现在还没有完成，每年王大师都会受邀请去赤柱现场查看迁移重建有没有问题。丹诚道长的意思是王大师在港澳这边有人望，过来了可以请本地的大师一起查看情况，提出解决办法。尤其是可以出面安抚本地人心。”
我笑道：“最重要的其实是最后一点吧。其余的都不重要。”
赵开来道：“对，真假不重要，能不能解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定人心。”
我说：“那不就结了，怎么还说毫无头绪，我看你这头绪很清楚啊。”
赵开来道：“我这算盘打得精，但架不住事情不按我设想的走。王大师一出面，确实请了好几位香港本地大师一起去现场查看情况，结果看出来的是确实可能是阴兵过境，这些大师就一个比一个慌，什么离奇古怪的说法都往外冒，但统一的一点是，都不肯出面安抚人心，怕以后真出了事，会影响他们的声望。这事现在就夹生在这里了。”
我问：“那王大师怎么说？”
赵开来说：“王大师说不好强迫人家睁眼说瞎话，最好是能把阴兵过境这事调查清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这样大家才会安心出面，不用担心以后麻烦。王大师这两天一直在中环各处转悠，做深入调查，昨天晚上回来时说有些眉目了，今天再去看看情况，弄清楚了晚上回来跟我汇报。我看他的样子，事情好像不是很乐观，心里实在是没底。”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小报，放在桌上推过去，道：“我给你准备了个真相。”
小报是在中环闲逛时买的。
新鲜出炉。
头版头条就是从大澳教堂恶鬼杀人事件引申出来的调查报告。
地仙府、妙玄仙尊、雪山大佛爷、阴阳寮、军情局都在其中，写得离奇复杂，悬念丛生，简直跟小说一样，极尽夺人耳目之能事。
比我预想的还要丰富精彩。
赵开来认认真真读完，这才问：“这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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