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们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低沉的声音在广场响起，借着话筒清晰的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天空撕裂，大地震荡。大自然将它最真实的怒火撒在了这片大地之上，不是因为我们的行为触怒了自然，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敬畏之心……”
“灾难虽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很不幸，我们仍旧在其中牺牲了许许多多的同志与民众。”
天空不知何时乌云汇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已数不清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下雨了。广场下方影影绰绰，站满了人，对滴到自己脸上的雨滴毫无反应视而不见。
定睛一看便能发现，广场上的人都低垂着眼眸，双手紧攥于胸前，神情悲恸。其中不乏有一些正一边捂着嘴，一边身体止不住颤抖的，显然是在抽泣。
“他们都是可爱的人，他们原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他们有的可能刚刚准备上大学，有的正忙着筹备与自己爱人的婚礼，有的刚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人类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但这不代表我们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就只能束手待毙，只有将应急避险知识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在真正灾难降临的时候，我们才能……”
“哒，哒，哒……”一串有节奏的脚步声自陆承泽身后响起，脚步抬起落下，带起滴滴水珠。
“说的还算有点水平。”陆承泽没有回头，看着下方广场渐渐散去的人们，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
天空的斑驳小雨还未停，散场的人们依旧一言不发，任凭雨滴打在自己身上也毫无所觉，与他自己一般无二。
“怎么不打伞？”来人在陆承泽身边停下，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了下方有序离开的人群，伞檐正好也完整的将陆承泽罩在了其中。
“你觉得我需要打伞吗？”
陆承泽闻言侧头看了汪远峰一眼，将身上的那层皮蜕了下去，露出了他原本的“灵体”模样，脸上古井无波。
他没有回答汪远峰的问题，而是选择将问题抛回给了他，因为答案本就不言而喻。
“是我我就打伞了。”汪远峰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而是认真的回答了陆承泽的问题，“思想道路本就不是一条好走的路，除了特定的道路，越往下走失控的风险也会越大，有时候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挺好。”
“比如开这什么祷告会？”
陆承泽接过话，没打算对他留什么情面，有话直说。
“是为告慰死者的安抚会。”汪远峰纠正，“而且这是安抚民众必要的一环，只有这个安抚会开了，民众才会安心。”
“不是为了下这场雨？”陆承泽抬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的雨伞。
“这场雨，你能感觉到？”
汪远峰略带诧异的侧头看了一眼陆承泽，这场雨事先可没跟陆承泽说过，正常来说学术大家应该感知不出来这场雨有什么不同才是。
“能。”陆承泽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他的灵性又增强了，哪怕没有鼻子，他也能“闻”到空气中随着雨滴落下的这些气味。
“掺杂了下圈子用的粉，还有些安神药剂的味道。这一个月以来时不时就在下雨，是为了让这些普通人们能保持这个样子继续生活下去吧？就像十年前在赤乌市的时候一样。”
“大差不差吧。”汪远峰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是最后一场雨了，等这场雨下完，这件事才算结束。”
“结束吗？”陆承泽看着逐渐变得空旷的广场，收回了自己此前一直盯着某处的视线，转身离开。
“在我看来这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对于他们来说需要结束了。”
汪远峰同步转身跟上陆承泽，嘴里再次纠正，但是这次他没有反驳陆承泽说的话，显然他也不觉得这件事情到这就应该结束了。
陆承泽走到高楼天台的另一边，脚尖在天台边缘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像朵浮萍乘风一般轻轻飘了出去，随后缓缓下落到了对面的那栋楼上。
也算是得益于变成了“灵体”，他几乎不受到这个世界引力的影响，虽然达不到御空而行的程度，但从一栋楼飘到另一栋楼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自己没事做？”陆承泽脚尖点地，回头望向直接御空跟来的汪远峰，表情疑惑，就差把“你闲得没事做？跟着我干嘛？”两个问号贴在自己脸上。
“倒也不至于没事可做，只是你这状态稍微有点不让人放心，同时也想问问你的下一步打算。”
尽管陆承泽问得已经不能算礼貌，但是汪远峰脸上也丝毫不见怒容，对于陆承泽的疑问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如实说了出来。
萧立天意外身死，让汪远峰的心里多出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感觉更像是责任。
害死自己连长的责任，和接过萧立天关照陆承泽的责任，尽管萧立天从来都没有交代过自己什么。
他跟萧立天之间的关系稍微有点复杂，萧立天答应自己把陆承泽带去见面，很大程度上已经说明了一些事情。
“呵，现在知道关心人了。不放心早干嘛去了，而且这不放心的结果，你自己也算是罪魁祸首吧。”
陆承泽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没把汪远峰的话放在心上，就好像是听到了个有意思的笑话被逗笑了一般。
汪远峰闻言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连长的死完全是在意料之外。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让他在那落子的打算。”
“但他还是去了，”陆承泽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汪远峰，“替你的人去了。”
“汪远峰，我能力有限，没有你们星火那么远大的理想，为了大同牺牲自己也无所谓。你要我去关掉那裂缝，我冒着生命危险去了。不是因为我不忍心生灵涂炭，而是因为我在乎的人还在这座城市。我们的出发点不同，这点希望你能明白。但你却让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几个在乎的其中一人，死在了我的眼前，还是我亲自动的手。”
“说实话，真该庆幸这世上还有我在乎的人，不然这赤元市怕是只来你一个不够。”陆承泽笑了笑，说这话的时候竟也没有一丝露怯的模样。
汪远峰张了张嘴正待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说的不错，如果是你不想活了，只有远峰在确实应该不够。也因此，所以我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汪远峰的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来人年龄不大，约莫三十中旬，五官端正面色威严，身着黑色中山装，浑身自下而上都散发着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哪怕仅仅只是他正常散发的气势，迫至陆承泽身前时便压得他的“灵体”不稳定的波动了几下。
“老师？！”汪远峰回过头，看到那道出现的身影，眼神错愕。
来人轻轻拍了拍汪远峰的肩膀，同时朝着陆承泽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初次见面，我是林庭筠。现任赤晏共和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