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帝国历 “宸域” 二年五月二十五日，刚完成回京述职的帝国驻多兰王国外交大使苑秀华，登上了从青齐城启航、驶向德玛拉大陆的渡轮，正式启程返回驻在国。
此前，京内知情人士已透露出一则重磅消息：因在多兰任上政绩卓着，苑秀华获女皇李患之亲自授予 “列国夫人” 位号，同时加授双俸。这一加封让她的地位水涨船高 —— 人尚未抵达多兰，驻多兰的天明帝国使馆已陆续收到多兰王室与诸多贵族送来的贺礼，更有贵族主动发出邀请，待苑秀华返回后，将为其举办庆祝酒会，以此彰显两国交好的诚意。
一时间，德玛拉大陆多兰王国王都高卢城的气氛骤然活络。各方势力围绕苑秀华的加封暗自揣测：这位天明帝国大使地位的提升，究竟会给多兰王国的外交格局、商贸合作乃至内部势力平衡带来怎样的影响？城内议论声此起彼伏，成为近期最受关注的话题。
然而，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 —— 天明帝国女皇李患之，却无暇顾及多兰王国的热闹。此刻她的目光，正全然聚焦在一张由谟森送来的飞艇图纸上，图纸上细密的线条与标注，才是她当前最关心的事。
于谟森一身大红袍服挺括，腰系白玉锦带，头戴黑色一品乌纱，步态沉稳地趋近御案，指着案上的飞艇图纸向李患之禀报：“陛下，图纸上的数据臣已反复测算，为确保万无一失，臣特命军工局赶造了一艘样艇，恳请陛下拨冗前往观看。”
“哦？这么快便将样艇造好了？” 李患之闻言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漾开笑意，指尖轻轻点了点图纸边缘，语气里满是赞许，“恩，看来你办事越发精进了！”
“陛下过誉了。” 于谟森躬身垂首，语气谦逊，“陛下所愿，便是臣等职责所在，岂敢不尽心竭力以图报效？只是不知陛下何日得闲，可前往查验样艇？” 他心中其实藏着几分急切 —— 此事需得女皇首肯，后续工作才能推进，若耽延下去，难免陷入停滞。
这急切并非无由。自从上次被李患之召入宫中，听闻女皇欲研制飞行器的想法后，于谟森便日夜埋首钻研。自得了李患之授予的能源水晶，他脑中零散的科技信息碎片渐渐拼凑成型，如今即便无需女皇指导，也能以天明帝国现有的科技水平与生产力为基础，独立研制先进装备。
这张飞艇图纸是他独立绘制，样艇更是亲自坐镇军工局指导打造，此番正是想在皇上面前展露成果，自然不愿多等。
“好！现在就去！” 李患之被于谟森的急切勾起兴致，当即吩咐内侍官备车，命唐英婉、萧妙贞两位女官随行，云破军与许俦率十名羽林禁卫整装待扈，一行人即刻便要动身。
五月末的风已褪尽晚春凉意，一轮骄阳悬于苍穹，将金辉漫撒在通政殿的汉白玉台基上。台基下的广场上，往日的青石板路早已换成注石之法铺就的平整路面，日光下泛着细密光泽 —— 那是特意掺入的夜光碎，入夜便会漫出淡银微光，为车驾引航。
广场中央，一辆豪华车驾静静停驻。车头嵌着两枚圆润透亮的大灯，中央是纹理精致的竖直格栅，银饰条勾勒出利落边缘，顶端缀着天明皇家造车厂的专属徽记。车身覆着墨黑车漆，亮如镜面，四门设计简洁大气，纯银打造的车门把手小巧精致，映着日光泛出柔光。银色钢丝轮圈裹着厚实车胎，车身侧面一道银线自车头延展至车尾，与黑色车顶形成雅致呼应，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皇家专属的贵气，更藏着火晶能源的全新科技。
昔日六马牵引的御辇早已束之高阁，只在重大典礼时由内务府銮仪卫奉出彰显威仪，平日李患之的座驾，便是这般专为适配火晶能源打造的车驾 —— 不仅乘坐舒适，速度更比马车快上数倍，由经专业培训的内侍官执掌方向，出行便捷许多。
李患之携唐英婉、萧妙贞步出通政殿，在于谟森的陪同下走下汉白玉石阶。云破军与许俦已率羽林禁卫列队等候，见众人就绪，她抬手示意出发，转身登上座驾。上车时九龙裙摆轻扫车门，她心中暗忖：科技日新，工具渐趋精进，这身礼服怕是也要随之调整，否则难免不便。
内侍官按下火晶能源开关，车驾发出一声轻细的嗡鸣，缓缓起步。打断了李患之的沉思，她随意的瞥向车子后窗，见云破军、许俦率侍卫登上专为羽林禁卫打造的火晶护车辆，这才回头对执掌方向的内侍官道：“去科技部军工局。”
火晶车驶离永辉城城区，西郊的午风携着草木清香扑在车窗上。道旁古槐枝繁叶茂，细碎日光透过层叠叶片，在平整的注石路面上洒下斑驳金纹，偶有几声蝉鸣从树荫里飘出，添了几分初夏的鲜活。
远远便望见青砖灰瓦的建筑群落伏在缓坡上 —— 那便是军工局。主殿是典型的歇山顶样式，飞檐翘角如振翅欲飞的鸿鹄，檐下斗拱雕花细腻，朱红立柱撑着宽阔殿身，比两侧配殿高出近丈，形成高低错落的层次感。配殿屋顶覆着浅灰瓦片，墙面嵌着暗纹窗棂，几处窗畔挂着晾晒的图纸，风过时轻轻晃动，隐约能瞥见上面的机械线条。
近了些，便见正门两侧的门卫岗哨：两名卫士身着青色劲装，腰束玄铁带，肩扛镶着银纹的火晶铳，站姿如松。岗亭是青砖砌就的方亭，亭顶嵌着一小块明黄色帝国徽章，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见御用车驾驶来，卫士们抬手按在左肩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檐角铜铃被风拂动，叮当作响，与车辙声交织成趣。
火晶车稳稳停在军工局正殿前的青石广场上，车门刚被内侍拉开，阶下早已等候的军工局众臣便齐齐躬身，声线齐整如叩钟：“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话音落时，众人屈膝跪地，额头轻触手背，行足了君臣大礼。
李患之扶着内侍的手走下车，裙摆扫过车门的银纹，目光扫过阶下躬身的官员们，抬手虚扶：“都起来吧。” 见众人依言起身，她才缓声说道，“朕今日是临时起意过来，一来是想看看诸位近日的辛苦，二来是听闻于谟森已将飞艇样艇造好，特意来观摩。”
说到此处，她话锋微顿，目光沉了沉，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今日观摩之事，诸位若无事，也可一同跟着看。但有一事必须说在前头 —— 这飞艇是帝国要紧的军事器物，关乎军机机密，今日所见所闻，谁也不许往外泄露半分。若是有人触犯国法、泄露机密，便是朕，也难从轻饶。”
“臣等谨遵圣谕！” 众臣闻言，连忙再次躬身应和，脊背绷得笔直。他们本就是军工局的机要官员，深知军机泄密的利害，此刻听陛下特意叮嘱，更不敢有半分懈怠，应答声里满是敬畏与郑重。
“走吧！”
李患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特有的沉稳，目光扫过阶下众臣 —— 只见众人皆身姿肃立，双手垂在身侧，连呼吸都放得轻缓，眉宇间满是恭谨，没有半分懈怠。她心中略感满意，缓缓点了点头，随即抬了抬下颌，目光落在于谟森身上，无声示意引路。
于谟森立刻会意，不敢耽搁，快步上前半步，侧身让过主位，右手微抬，指尖轻轻朝着殿后方向虚引，动作恭敬又利落。他脚步不快，始终与李患之保持着半步距离，既不越礼，又能及时应答。
不多时，一行人便穿过几重朱红廊柱，来到一片开阔的青石空场前。空场的地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青石光泽；边缘处还隐约嵌着几道浅槽，看形制像是用来固定大型器械的，显然是特意为停放飞艇样艇所预备。
在空地的中央，静立着一艘飞艇。它的气囊呈双尖梭形，米白色的蒙皮布满细密的网格纹路，似是用某种坚韧的织物缝制而成，几道深褐色的箍带如巨蟒般将气囊牢牢束住，即便静止，也能想见其充满气体时的饱满张力。
下方的吊舱是古朴的船形，深棕色的木质船体带着自然的纹理。黄铜色的管道在舱顶蜿蜒交错，连接着一个圆鼓鼓的发动机舱，那里是存放火晶能源的地方，机舱外壳闪烁着金属冷光。
木质横杆从舱体两侧伸出，细绳如蛛网般系向气囊。船头有处小巧的了望台，船尾的白色螺旋桨叶片静静垂着，却似能听见它转动时的轰鸣。
李患之随于谟森步入空场，抬眼望见场中停放的飞艇时，美眸骤然一亮，嘴角不自觉牵起浅淡笑意，目光瞬间被那庞然造物牢牢锁住。
身后随行的众臣见状，也忍不住发出阵阵啧啧称奇，惊叹声里满是对这新奇器物的好奇与赞叹。可这细微的喧哗刚起，身侧的于谟森便眉头微蹙 —— 他主持帝国科技事务十余年，如今既任科技部长，又兼军工局局长，在这两大科技核心机构中素来权威甚重。此时见众人扰了氛围，他当即带着几分不悦的目光向后环视而去。
众臣迎上他沉凝的目光，顿时敛声屏息，再不敢多言。他们心中门儿清：女皇正专注于飞艇，若是因自己出声扰乱陛下思绪，定然会触怒这位被私下称作 “于总师” 的重臣，往后在军工局或是科技部，哪里还能有被重用的机会？
李患之对身后的这小段插曲浑然未觉，她的注意力全在飞艇上。只见她缓步绕着飞艇转了一圈，指尖偶尔轻触艇身布料，将艇身纹路、推进装置等细节一一仔细看过，待一圈走完，才转头对于谟森温声问道：“不错，工艺很是精细 —— 今日可能试飞一次？”
“没问题，臣正有此意！来人 ——” 于谟森脸上刚绽开笑意，扬声便要唤人启动飞艇试飞，却被李患之抬手轻轻拦下。
“且慢。” 她目光灼灼落在飞艇船体之上，语气笃定，“你这飞艇可搭载几人？朕也要上去。”
“什么！？” 这一声不仅让于谟森话音顿住，身后众臣更是齐齐惊呼。几名从潞州匠造营时期便追随李患之的老官员，更是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花白胡须都在颤抖，颤声谏言：“陛下万金之体，怎可冒此巨险！若稍有闪失，天下震动、帝国根基动摇，届时悔之晚矣！”
于谟森心中虽明 —— 他与其余十一位内阁大臣因植入能源水晶，飞行本非难事 —— 可众臣当前，也不免面露尴尬，凑到李患之身边低声道：“陛下，臣懂您急于印证飞艇性能的心思，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您若亲登飞艇，万一…… 恐会暴露陛下的玄机啊。”
李患之怎会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却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噙着淡笑：“无妨。朕瞧你这飞艇造得精细，定不会出岔子；况且，朕信你于谟森的本事。当初神威火炮初成时，朕不也亲自点火试炮？如今朕不还好好站在这儿？”
她话锋一转，半带玩笑半显威严：“朕既为‘天君神母传世下凡之人’，难道还会栽在这飞艇上，摔个好歹不成？”
话音未落，她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轻盈一跃，便稳稳落在飞艇船身之上。手扶着冰凉的艇舷，她居高临下地看向下方众臣，语气里满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朕乃天子，今日便乘此物上天，替你们问问苍天 —— 这天下，何时能尽归我天明帝国执掌？”
那股无边威严瞬间震慑得众臣哑口无言，心底更升起对 “神祗般君主” 的憧憬 —— 或许在这位女皇的带领下，天明帝国真能一统天下。
见再无人反对，李患之下令准备试飞。这飞艇可载五人，除她之外，于谟森亲自登艇作陪。许俦、云破军当即要跟上护驾，却被李患之拦住：“你二人在地面等候，让技术人员上来。”
许俦、云破军二人直要上去保护陛下，唐英婉与萧妙贞二女却是掩口偷笑低声说道：“你二人上去作甚？纵使这飞艇跌落下来，陛下除了怕风大吹乱了头发，也不会有半点损伤，就连于总师恐怕也没一点关碍，你们还是少去凑热闹的好，把技术人员都挤下去，你们会开吗？”许、云二人听罢，哈哈一笑，这才作罢。
随着技术人员启动开关，飞艇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火晶开始发出一阵热能，气囊缓缓充盈，船体平稳地离开地面，没有半分颠簸。五月的午风温和地拂过艇身，李患之扶着艇舷远眺，发丝被风轻轻扬起，眼底满是专注的审视。
升至半空，视野骤然舒展。下方的军工局建筑群渐渐缩小，青砖灰瓦的屋顶如棋盘般规整，广场上的众臣化作一个个墨色小点，许俦与云破军挺拔的身影仍能辨出，正仰头望着飞艇；那辆黑色御用车像只亮面甲虫，静静停在青石地上。
再往远看，永辉城的轮廓在日光下清晰可见 —— 宫城的鎏金屋顶泛着暖光，成片的青瓦民居顺着地势铺展，护城河如一条银带绕着城郭。
西郊的田野是成片的翠绿，偶有溪流穿插其间，反射着日光，像撒在绿绸上的碎银。风里没有丝毫杂尘，只有草木的清香，李患之目光落在地面错落的景物上，沉声道：“这般清晰的视野，正好能勘明地面目标方位，待将来为飞艇加装弹舱，便能精准将炸弹投到敌阵之中，省去不少地面测算的麻烦。”
身旁的技术人员听罢，手中握着的操控杆顿了一瞬，几人对视间满是震惊 —— 他们此前只专注于飞艇的飞行稳定性，竟未想到女皇早已着眼于军事应用，这般远见让众人心中既敬畏又振奋，当即躬身应道：“陛下远见卓识，臣等定全力配合弹舱研发！”
于谟森适时抬手示意调整航向，技术人员轻拨操控装置，气囊缓缓释放部分热气，飞艇伴着渐弱的嗡鸣平稳下降。
地面上，许俦与云破军已快步上前，待船体轻触地面的刹那，众臣纷纷围拢过来，目光里满是激动。李患之扶着于谟森的手走下飞艇，指尖仍带着艇舷的微凉，对众人道：“试飞圆满成功，后续弹舱加装与批量研制，军工局需加快进度。” 话音落时，广场上响起整齐的应答声，这场意义非凡的试飞，就此落下帷幕。
日落时分，残阳将皇宫的琉璃瓦染成一片暖金，李患之的御用车辆驶进午门，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响，渐渐被暮色里的宫苑寂静吞没。她刚踏入通政殿，殿内烛火还未完全点亮，一名内侍便躬身趋前，双手捧着一卷明黄色封皮的电文，低声禀道：“陛下！多兰方向传来苑秀华大使的急电！”
李患之的思绪还萦绕在白日飞艇试飞的轰鸣与高空视野里 —— 火晶动力的平稳、地面目标的清晰，仍在脑中盘旋。听闻 “苑秀华” 三字，她不由一怔：“哦？她才刚返回多兰不过数日，怎会有急电传来？” 说罢伸手接过电文观看。
待看清 “多兰王国国王查西里曼前日突染风寒，病势日渐沉重，宫中医官言其恐大限将至” 这几行字时，李患之捏着电文的力道微紧，眉梢掠过一丝难掩的惊诧。
她抬眸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心中暗自思忖：“白日才乘飞艇试飞，当着众臣说下‘问天夺势’的豪言，晚间便接到这般消息…… 查西里曼若真离世，多兰王室必生动荡，这不正是我天明帝国借机深化对多兰掌控的最佳时机？难道，当真是天助其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