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河的黑水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磷光,像条铺满碎玻璃的巨蟒。我把最后半截雪茄摁在船帮上,火星落进水里的瞬间,河面突然炸开圈涟漪——不是食人鱼,是块青铜残片正从河底浮上来,残片边缘的纹路与爷爷笔记里画的“镇水符”完全重合,只是在符尾多了道蛇形刻痕,蛇眼的位置嵌着颗鸽血红宝石,在水里亮得像只睁开的眼睛。
“吴哥,这玩意儿跟秘鲁博物馆那半块‘太阳镜’能对上不?”胖子举着探照灯往水里照,光柱穿透三米深的浑水,能看见河底沉着片巨大的石盘,石盘上的浮雕是条首尾相接的绿森蚺,蛇身盘成的圆圈里,至少嵌着二十块青铜残片,刚才浮起来的只是最边缘的一块。我摸出爷爷留下的青铜令牌往残片上贴,接触的瞬间,宝石突然发出红光,红光在水面投出个倒影:雨林深处的悬崖上有个蛇形洞口,洞口的藤蔓组成个与石盘相同的圆圈,圈心的位置,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往洞里钻。
船突然剧烈摇晃,不是暗流——是石盘正在上浮。胖子扔出锚链想固定船身,铁链刚碰到石盘就“滋啦”冒白烟,链节接触浮雕的地方正在融化,融化的铁水顺着蛇鳞纹路往石盘中心流,流到第七片鳞甲时,突然凝成根铁针,针尖指向西北方的雨林,与红光里的洞口方向完全一致。
“这石盘是‘引蛇阵’,每块残片都是阵眼。”我往残片的蛇形刻痕里倒了点糯米酒,酒液渗进去的瞬间,残片突然发烫,烫出的纹路里浮出串数字:“73°15'w,3°47'S”。对照GpS,正好是传说中“绿森蚺神庙”的坐标,只是这个坐标在三年前的卫星地图上还是片空白,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硬生生抹掉过。
我们换乘冲锋舟往西北岸冲,船桨劈开水面的声音惊动了岸边的吸血蝙蝠,黑压压的一片从树冠里涌出来,在探照灯光柱里撞出火星。胖子突然猛打方向盘,船头擦着棵倾倒的巨树冲过去,树干上缠着圈生锈的铁链,链环上的西班牙纹章已经被雨林湿气啃得只剩轮廓,但我还是认出那是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的军队标记——爷爷笔记里提过,这群殖民者当年在亚马逊雨林里找过“能让蛇说话的神庙”。
巨树的树洞里突然传出“嘶嘶”声,不是蛇,是个人影正从里面往外爬。那人穿件破烂的迷彩服,后颈有个蛇形纹身,看见我们的瞬间突然往腰间摸,我抬手甩出枚麻醉针,针管扎进他胳膊的刹那,他手里的东西“啪嗒”掉进水里——是块青铜残片,形状与石盘上第三块鳞甲完全吻合,残片边缘沾着的泥土里,混着些灰白色的粉末,闻起来有股杏仁味。
“是氰化物。”我捏起点粉末在指间搓,粉末突然变成翠绿色,“这是‘蛇毒粉’,玛雅人用绿森蚺的毒液混合砒霜做的,见血封喉。”那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正在变成竖瞳,像条濒死的蛇。胖子翻他的背包时,手指被个硬物硌了下,掏出来才发现是本牛皮笔记本,扉页上的签名是“埃米利奥”,旁边画着个与石盘相同的蛇形图腾,图腾下面写着行西班牙语:“当第十三块残片归位,库库尔坎将从黑水升起”。
雨林里的雾气突然变浓,浓得能看见水滴在探照灯光柱里凝成小蛇的形状。我往空中撒了把硫磺粉,粉末落地的轨迹显示我们正被什么东西包围——不是野兽,是二十多个穿着兽皮的人影,手里举着嵌着黑曜石的长矛,矛尖的寒光里都映着蛇形图腾。为首的老者往我脚边扔了块骨头,骨头断面的齿痕不是美洲豹的,是人的,骨头上刻着的符号与青铜残片上的“镇水符”完全相同。
“他们是‘蛇人’后裔。”我摸出爷爷留下的青铜令牌举过头顶,令牌上的蛇形纹路在雾里突然发光,“爷爷四十年前救过他们族长,这令牌是信物。”老者盯着令牌看了半晌,突然用生硬的西班牙语说:“绿森蚺在哭,神庙在流血,你们来晚了。”他往雾里指了指,那里的雾气正在凝结成道蛇形小径,径两旁的树干上,挂着十几个骷髅头,每个骷髅的眼窝里都嵌着块青铜残片,残片的宝石在雾里亮得像串红灯笼。
跟着蛇人往雨林深处走,脚下的腐叶层厚得能没过膝盖,踩上去的感觉像踩着堆烂肉。胖子突然“哎哟”一声,抬脚发现鞋底扎着根骨针,针尾的羽毛是绿森蚺的腹鳞,针身上刻着的数字与石盘浮起的残片编号完全相同:“七”。“这是‘引路针’,但针身淬了蛇毒。”我往他伤口上撒了把雄黄粉,粉末冒烟的地方,皮肤下浮出条青黑色的蛇形纹路,“得找到神庙里的‘解蛇泉’,不然这纹路会顺着血管爬到心脏。”
走了大概三小时,雾气突然散开,眼前出现道断崖,崖壁上的藤蔓果然组成个蛇形圆圈,圈心的洞口有股铁锈味的风吹出来,风中夹杂着青铜摩擦的“咯吱”声。老者往洞口扔了块石头,石头落地的回声里,有个东西正在往洞口爬,爬动的声音像无数鳞片在刮石头。我举起夜视仪往洞里看,镜头里突然闪过对红光,距离我们大概三十米,体型比成年绿森蚺粗三倍,鳞片的反光里,能看见它背上驮着块巨大的青铜盘,盘上的残片正在往蛇头的位置移动,像在组成个完整的图腾。
“是‘蛇驮碑’,玛雅人用活蛇祭碑的仪式。”我往洞口扔了捆浸过雄黄酒的树枝,树枝落地的瞬间,洞里突然传出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震得崖壁上的碎石哗哗往下掉。胖子趁机用激光切割藤蔓,藤蔓断裂的地方流出绿色的汁液,滴在地上的腐叶里,立刻冒起白烟,烟里浮出些模糊的影像:16世纪的西班牙士兵正在往神庙里冲,冲在最前面的人被条巨蛇缠住,蛇嘴里吐出的青铜残片正好嵌进他的胸口,残片上的宝石亮起来时,士兵的皮肤开始变成蛇鳞。
洞口的藤蔓被切开道缺口,露出里面的石门,石门上的浮雕是玛雅历法,每个日期格子里都嵌着块青铜残片,只是“十三月”的位置空着,缺口的形状与我们从河底捞的那块完全吻合。我把残片嵌进去的瞬间,石门突然发出“咔嗒”声,像齿轮开始转动,门轴处的石缝里挤出些黑色的淤泥,淤泥里混着些金色的粉末,胖子用手指沾了点舔了下:“是金粉,这门后面绝对有货!”
石门缓缓打开的缝隙里,涌出股混合着血腥味的寒气,比亚马逊的夜雾冷十倍。我举着荧光棒往里照,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满是壁画,第一幅画的是玛雅祭司往蛇嘴里塞青铜残片,第二幅是巨蛇驮着石碑往地下钻,第三幅最奇怪:蛇头变成了人的模样,手里举着块嵌满宝石的青铜镜,镜子里映出的不是祭司,是个穿现代探险服的人影,后颈有个蛇形疤痕——像极了我自己。
“吴哥,你看壁画的颜料,是用人血调的。”胖子摸了把石壁,指尖的血红色在紫外线下发出荧光,“而且这颜料里掺了水银,能保存上千年不褪色。”荧光照亮的壁画深处,有个暗格正在往外渗血珠,暗格的形状与爷爷令牌的背面完全吻合。我把令牌嵌进去的瞬间,暗格突然弹开,里面躺着卷人皮地图,地图上的路线用蛇血画成,终点标着个骷髅头,旁边写着行玛雅文字,翻译过来是“蛇母的寝宫”。
通道尽头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上有凿出来的台阶,每级台阶的边缘都嵌着块青铜残片,残片的宝石在黑暗里亮得像串往下延伸的星星。我往井里扔了个烟雾弹,烟雾下落的轨迹显示井深大概五十米,井底有股向上的气流,带着股淡淡的檀香——不是亚马逊雨林该有的味道,是印度教的“蛇神香”,爷爷在笔记里提过,这种香是用蛇蜕混合檀香木制成的,专门用来祭祀“娜迦”。
下到第三十三级台阶时,台阶突然开始震动,井壁上的残片同时发出红光,红光在井壁上投射出个巨大的蛇影,蛇影的眼睛正好对着我后颈的疤痕。我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蛇形图腾的传人,能看见石碑上的秘密。”伸手摸向后颈,疤痕的位置正在发烫,烫出的纹路里,有个数字正在浮现:“13”。
“吴哥小心!”胖子突然把我往后拽,我刚才站的台阶突然塌下去,露出下面的尖刺陷阱,每个尖刺上都缠着蛇骨,骨头上的刻痕与青铜残片的纹路完全相同。“这是‘蛇骨阱’,触发机关的话,整面墙的尖刺都会射出来。”我往陷阱里扔了块石头,石头落地的瞬间,井壁果然弹出排尖刺,刺尖的寒光里,有块青铜残片正在晃动,残片的形状与竖井顶部的蛇眼完全吻合。
继续往下走,台阶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到第四十九级时,地面上开始出现人的骸骨,骸骨的手指都指向井底,每个骷髅的嘴里都含着块青铜残片,残片的宝石已经失去光泽,像瞎掉的眼睛。胖子捡起块残片往手里掂了掂:“这些人都是被活活饿死的,嘴里塞残片是为了让他们的灵魂替蛇母看守神庙。”他的话音刚落,井底突然传来阵锁链拖动的声音,像有个巨大的东西正在往上爬。
我打开强光灯往井底照,光柱里突然闪过道黑影,速度快得像子弹,擦着我的头皮撞在井壁上,撞出的石屑里,掉下来块青铜残片,残片上的蛇形刻痕正在往我的方向蠕动,像条活的小蛇。“是‘守蛇卫’,玛雅祭司用活人献祭后,把灵魂封在青铜里做成的护卫。”我往残片上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地的地方,残片突然发出白烟,烟里浮出个穿兽皮的人影,手里举着的长矛正对着我的胸口。
胖子开枪打中了人影的肩膀,子弹穿过的地方,人影突然化作无数小蛇,蛇群落地的瞬间又变回人形,只是胸口多了个弹孔,孔里嵌着块青铜残片。“这玩意儿打不死!”胖子换弹夹的功夫,人影已经扑到我面前,我侧身躲开的瞬间,后腰的青铜令牌突然发烫,烫出的红光把人影逼退了三步,人影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说的是玛雅语,我勉强听懂了几个词:“蛇母……苏醒……十三块……”
趁人影后退的间隙,我们连滚带爬地冲到井底,井底是间圆形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躺着条巨大的蛇形雕像,雕像的鳞片是用黄金做的,每片鳞甲上都嵌着块青铜残片,只有蛇头的位置空着,缺口的形状与我们从河底捞的最后一块残片完全相同。石台周围的地面上,刻着圈血红色的符文,符文的排列方式与爷爷笔记里画的“镇蛇阵”完全相反,是个会召唤邪灵的“唤蛇阵”。
“吴哥,这雕像肚子里是空的!”胖子敲了敲蛇身,里面传出空洞的回声,“而且鳞片能活动,像道暗门。”我把最后一块残片嵌进蛇头的瞬间,整个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蛇形雕像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红光在石室顶部投射出个星座图,图上的北斗七星被换成了七块青铜残片的位置,其中第六块的坐标正在闪烁,与秘鲁安第斯山脉的某个山谷完全吻合。
雕像的腹部突然裂开道缝,里面露出个暗格,暗格里铺着人皮,上面放着个青铜盒子,盒子的锁是蛇形的,蛇眼的位置正好能插进爷爷的令牌。我把令牌插进去的瞬间,盒子突然弹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张人皮地图,与我们之前找到的那半张能拼成完整的“蛇母陵”路线,地图的终点用朱砂画了个蛇头,旁边写着行西班牙语:“皮萨罗的宝藏在蛇母的眼睛里”。
就在这时,石室的地面突然开始下陷,裂缝里冒出绿色的毒气,毒气接触到青铜残片的瞬间,残片突然发出绿光,绿光里,蛇形雕像的鳞片开始一片片竖起,露出里面的通道,通道深处有个东西正在发光,亮度越来越强,像颗正在升起的太阳。“是蛇母的眼睛!”胖子往通道里冲的瞬间,刚才的人影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手里举着的长矛刺穿了胖子的小腿,矛尖的青铜残片正在往他的伤口里钻,钻过的地方,皮肤开始变成青黑色。
我用青铜令牌砸中了人影的后脑,人影突然僵住,化作块完整的青铜残片,落在地上的瞬间,残片上的蛇形刻痕突然亮起,与石台上的雕像组成个完整的图腾。图腾发光的地方,地面的裂缝突然停止扩大,毒气也开始消散,胖子小腿的伤口里,青黑色的纹路正在往回退,退到伤口边缘时,凝结成块小的青铜残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来这残片能解蛇毒。”我捡起残片往通道里走,里面的光芒越来越亮,照亮的石壁上,出现了更多的壁画,画的是蛇母从青铜镜里苏醒,吞噬了十三位祭司,然后往地心钻去,钻过的地方,长出了亚马逊雨林的第一棵树。壁画的最后,有个穿现代服装的人正在往镜里塞青铜残片,镜里的蛇母露出了半张脸,长得与我母亲的照片一模一样。
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的大殿,殿中央的石台上,放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面嵌着十二块青铜残片,正好缺了我们手里的第十三块。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大殿,是片星空,星空中有个蛇形星座正在往镜子外面爬,爬过的地方,星空中的星星突然变成了青铜残片的形状。“这是‘蛇母镜’,玛雅人用来沟通神明的神器。”我把最后一块残片嵌进镜面的瞬间,镜子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镜面里的蛇形星座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镜面往我的方向爬,爬过的地方,我的皮肤开始长出蛇鳞,后颈的疤痕烫得像块烙铁。
胖子突然大喊:“吴哥快看镜子后面!”我转身的瞬间,镜子背面的石壁突然裂开,露出个暗室,暗室里的石台上,放着个黄金棺材,棺材上的蛇形雕刻正在往镜子的方向蠕动,像要钻进镜里。棺材的旁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举着枪,枪口对着我的胸口,男人的后颈,有个与我相同的蛇形疤痕。
“你终于来了,吴畏。”男人的声音像砂纸在刮石头,“你爷爷四十年前没能完成的事,该由我们来结束了。”他往黄金棺材上拍了拍,棺材盖突然自动打开,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是个青铜铸就的蛇形骨架,骨架的眼眶里,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在镜光里亮得像活的眼睛。
我摸向腰间的青铜令牌,却发现令牌不知何时不见了,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令牌晃了晃:“你爷爷的东西,早就该物归原主了。”他把令牌往蛇形骨架的嘴里塞,塞进的瞬间,骨架突然发出“咯吱”声,关节开始活动,身上的青铜鳞片片片竖起,露出下面的血肉——不是青铜,是活的皮肤,皮肤的纹路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青铜残片,像星星一样闪烁。
镜子里的蛇母突然发出嘶鸣,镜面开始出现裂纹,裂纹里钻出无数小蛇,蛇群落地的瞬间,变成了无数个穿兽皮的人影,手里举着长矛,把我们和西装男人围在中间。男人突然往镜子里扔了颗手雷,爆炸的火光里,镜面的裂纹突然扩大,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里有个东西正在往这里爬,爬动的声音像千军万马,震得整个大殿都在摇晃。
“蛇母要出来了。”男人往通道里退,“十三块残片归位,封印解除,这才是你爷爷真正的计划——让蛇母重见天日,净化这个被污染的世界。”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后颈突然剧痛,疤痕裂开的地方,流出的血不是红色的,是金色的。
金色血珠在地面炸开,溅起的光点里,每个都浮着幅微型画面:爷爷在昆仑瑶池凿青铜镜的背影、蛇人老者年轻时在神庙壁画前祈祷的侧影、西装男人童年时被蛇形疤痕吞噬的痛苦表情……最后幅画面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母亲,她正往青铜镜里嵌块残片,镜中爬出的蛇影在她后颈烙下的疤痕,与我此刻裂开的纹路完全重合。
“原来你也是‘蛇母容器’。”西装男人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他往蛇形骨架嘴里又塞进块残片——是胖子刚才从井壁捡到的那块,编号“九”。骨架的胸腔突然起伏,像在呼吸,肋骨间的青铜缝隙里渗出绿色黏液,滴在黄金棺材上“滋滋”冒烟,棺木上的蛇形雕刻突然活过来,顺着男人的裤腿往上爬,爬到他后颈时化作道青黑色的纹路,与疤痕融为一体。
大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镜面裂纹里钻出的蛇影已经能看清鳞片上的刻痕——是玛雅历法的符号,每个符号都对应着块青铜残片的位置。我突然注意到镜面缺角的形状:不是简单的缺口,是被人用利器刻意凿出来的,凿痕边缘的青铜氧化程度比其他地方新得多,像是近十年内留下的。“这镜子是被人故意破坏的。”我指着缺角对胖子喊,“爷爷根本不是要让蛇母苏醒,是要彻底封印它!”
男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镜面又裂开道缝,缝里探出个巨大的蛇头虚影,虚影的眼睛正好对着我后颈的疤痕,瞳孔里浮出爷爷的脸,正无声地说着什么。我把耳朵贴向地面,震动的频率里藏着摩斯密码,翻译出来是:“蛇母镜的真正用途是反射——用十三块残片的倒影,在满月夜刺穿地心蛇脉”。
胖子突然指着殿顶:“吴哥快看!”月光正顺着大殿的天井往下漏,漏到镜面上的瞬间,十二块残片突然同时发光,光在地面拼出个蛇形轨迹,轨迹的终点正是我脚下的位置。而我后颈的金色血液,正顺着地面的裂纹往轨迹里流,流过的地方,轨迹突然亮起红光,像条活的血管。
“满月快到顶点了!”男人往骨架手里塞了把黑曜石匕首,“当年你母亲没能完成的献祭,该由你来结束!”骨架突然抬起手臂,匕首的寒光直指我的胸口,而镜面里的蛇头虚影已经能看清毒牙,毒牙上的青铜残片编号是“十三”——正是我们一直缺少的最后一块。
我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话:“蛇母怕自己的倒影”。猛地拽过胖子往镜面推,胖子撞在镜子上的瞬间,他背包里的青铜残片突然飞出来,正好嵌进缺角的位置。十三块残片同时亮起的刹那,镜面里的蛇头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虚影与骨架的动作突然同步,匕首转而刺向男人的喉咙——男人的倒影正在镜里用同样的姿势攻击自己。
男人的血溅在骨架上,绿色黏液突然沸腾起来,骨架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青铜结构,结构的纹路里浮出段玛雅文字:“当容器的血与蛇母的影相遇,十三残片将化作锁魂钉”。每块残片都开始震动,编号从“一”到“十二”的残片依次从镜面弹出,像子弹般射向骨架,钉进它的关节处,而编号“十三”的残片突然从蛇头虚影嘴里飞出,悬停在我后颈的疤痕上方。
“快躲开!”胖子拽我的时候,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残片,接触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震动和嘶吼都消失了,只有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畏儿,蛇母不是神也不是魔,是地球的自愈系统——当年陨石撞出亚马逊盆地时,带来的外星病毒正在吞噬地核,蛇母是人类用青铜和血脉创造的抗体”。
残片融进疤痕的刹那,我突然看见无数记忆碎片:玛雅祭司往陨石坑里倒青铜熔液,16世纪皮萨罗的军队被蛇母的虚影吞噬,爷爷年轻时在昆仑炼青铜令牌,母亲在镜子前流泪的最后瞬间……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地心深处有条巨大的蛇形生物,正用身体缠绕着团黑色的病毒,而它的鳞片,正在一片片脱落。
“它快撑不住了。”男人捂着流血的喉咙笑,“没有新的容器补充青铜能量,地核会在十年内彻底冷却。”他指向黄金棺材底下的暗格,“那里有你母亲留下的‘蛇母契约’——用吴家人的血脉,与蛇母共享生命,每代人能延续蛇母五十年寿命”。
胖子撬开暗格,里面果然有卷人皮卷轴,上面的玛雅文字已经被金色血液浸透,显出汉字的轮廓:“吾儿吴畏亲启: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已化作第十三块残片。蛇母的鳞片是地球的磁场转换器,每脱落一块,北极就会偏移七十三公里。若要阻止磁极翻转,需将十三块残片重新嵌入地心蛇脉……”
卷轴读到一半,镜面突然“咔嚓”裂开,蛇头虚影消失的地方,露出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洞里吹出的风带着硫磺味,像从火山口里出来的。洞口边缘的石壁上,刻着与亚马逊河底石盘相同的绿森蚺浮雕,只是蛇身盘成的圆圈里,多了条通往地心的螺旋楼梯,楼梯的台阶是用青铜残片铺成的,每级台阶的编号都与我们收集的残片吻合。
男人突然扑向洞口,想抢先下去,却被突然活过来的蛇人老者用长矛刺穿了肩膀。老者的眼睛已经变成全黑色,喉咙里发出嘶嘶声:“蛇母的容器必须是自愿献祭……”他的身体突然开始石化,石化的裂缝里飞出无数小青铜片,像蝴蝶般落在楼梯上,补全了最后几级缺失的台阶。
胖子的小腿突然又开始疼,青黑色的纹路比之前更浓了:“吴哥,看来这楼梯非走不可了。”他往伤口上贴了块刚从骨架上掰下来的残片,纹路果然暂时退去,“这玩意儿能暂时压制蛇毒,但得找到源头才能根治”。
我摸向后颈的疤痕,那里已经与残片完全融合,触摸时能感觉到地球自转的频率,像握着颗巨大的心脏。洞口的风越来越急,吹得镜面的碎片哗哗作响,碎片反射的月光在楼梯上拼出条金色路径,路径尽头的黑暗里,有个东西正在蠕动,蠕动的频率与我心跳完全同步。
“下去看看?”胖子往洞口扔了根荧光棒,光柱里能看见楼梯壁上嵌着更多青铜残片,残片的宝石在黑暗里连成线,像条通往地狱的项链。我捡起块从镜面脱落的碎片,碎片边缘的刻痕突然自动组合成母亲的笔迹:“地心蛇脉在安第斯山脉有个分支,藏着能让残片自我修复的‘青铜泉’”。
男人突然挣脱蛇人老者,滚进洞口的瞬间,大喊:“安第斯山脉的蛇脉分支早就被西班牙人挖空了!现在只剩亚马逊这条主脉能通地心!”他的声音在洞里回荡的同时,楼梯开始震动,最下面的几级台阶突然塌陷,露出下面翻滚的岩浆,岩浆的颜色是诡异的青绿色,里面浮着无数青铜残片的虚影。
蛇人老者的石化已经蔓延到心脏,他最后指了指我的后颈,然后化作块巨大的青铜残片,堵住了洞口一半的位置,防止我们后退。残片上的蛇形纹路突然亮起,与楼梯的台阶组成完整的导航图,图上标着三个必须经过的节点:“蛇蜕厅”“熔铜池”“换血祭坛”,每个节点旁边都画着个骷髅头,下面写着数字“73”。
我往洞口迈的第一步,后颈的疤痕突然发烫,烫出的热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我能在黑暗中看清楼梯的每级台阶。胖子跟在后面,举着枪警惕地盯着四周,他小腿的青黑色纹路虽然被残片压制,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心脏方向爬,“吴哥,你妈说的青铜泉到底靠谱不?我这腿快成蛇皮裤了”。
下到第七十三级台阶时,楼梯突然转向,眼前出现个圆形大厅,厅中央的石台上铺着张巨大的蛇蜕,蜕的鳞片是用纯金做的,每片鳞甲上都嵌着颗红宝石,亮得像满地的血珠。而大厅的墙壁上,嵌着无数具人类骸骨,骸骨的姿势都是跪着的,后颈都有个被挖掉的洞,洞里嵌着的青铜残片已经与骨头长在一起,编号从“一”到“十二”都有,唯独缺了“十三”。
“这就是蛇蜕厅。”我摸着蛇蜕的边缘,质地像丝绸却带着金属的凉意,“这些骸骨都是历代的蛇母容器,他们的残片被嵌在墙上,是为了给蛇母镜提供能量”。蛇蜕突然开始蠕动,蜕的中央裂开道缝,缝里钻出无数小蛇,蛇群在地上拼出“十三”的形状,然后突然钻进墙壁的骨洞里,那些嵌着残片的骸骨突然睁开眼睛,眼窝里的红光正好对着我后颈的疤痕。
胖子突然开枪打中了离我们最近的具骸骨,骸骨炸开的瞬间,里面飞出块青铜残片,正好落在我手里,残片上的蛇形刻痕正在往我的皮肤上爬,爬过的地方,金色血液突然沸腾起来。而被打中的骸骨位置,墙壁突然凹陷,露出个通道,通道里的石壁上,画着有人正在往池子里倒青铜熔液,池边的祭司们正在把活人推进去,熔液里浮出的人影,后颈都有蛇形疤痕。
“是熔铜池!”我拽着胖子往通道里跑,骸骨群已经开始从墙上爬下来,他们的关节发出青铜摩擦的“咯吱”声,手里的骨头棒上,缠着用蛇骨做的鞭子。跑过通道拐角时,我回头看了眼,最前面的骸骨后颈,嵌着的正是编号“十三”的残片,只是残片上的蛇眼宝石已经变成黑色,像瞎掉的眼睛。
通道尽头的温度突然升高,扑面而来的热气里带着股青铜熔化的味道。眼前出现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有个沸腾的岩浆池,池子里翻滚的不是岩浆,是青铜熔液,熔液表面浮着层金色的薄膜,薄膜上不断凝结出青铜残片的形状,却在成型的瞬间又融化,像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循环。
而熔池的边缘,立着十二尊玛雅祭司雕像,雕像手里都举着个青铜勺,正往池里倾倒着什么,勺里流出的液体在半空中化作小蛇,掉进熔液里的瞬间,熔液就会冒出串气泡,气泡破裂的地方,浮出块残片的虚影。
“这就是熔铜池。”我盯着熔液表面的金色薄膜,突然明白过来,“薄膜是蛇母的生命力凝结的,要修复残片,必须用容器的血把薄膜化开”。我咬破手指往池里滴了滴金色血液,血液接触薄膜的瞬间,薄膜突然像活物般收缩,露出下面的青铜熔液,熔液里浮出块完整的“十三”号残片,残片上的蛇形刻痕正在向我招手。
胖子突然大喊:“小心后面!”我转身的瞬间,骸骨群已经追到了溶洞边缘,最前面的“十三号”骸骨手里举着石斧,斧刃上的青铜残片闪着寒光。而熔池中央,突然升起个巨大的蛇头,蛇头的鳞片是青铜做的,眼睛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正是蛇母的实体——它不是虚影,是真的从地心爬出来了。
蛇头张开嘴的瞬间,我看清了它喉咙里的东西:无数青铜残片组成的脊椎,每块残片都在发光,照亮的喉咙深处,有个与蛇母镜完全相同的圆形缺口,缺口的形状正好能嵌进十三块残片。而爷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蛇母的脊椎是地球的青铜骨架,每块残片都是支撑地核的支柱……”
骸骨群已经冲下溶洞边缘,“十三号”骸骨的石斧劈向我的头顶,我侧身躲开的同时,熔池里的“十三号”残片突然飞到我手里,残片接触我后颈疤痕的瞬间,金色血液突然爆发,在我和蛇母之间架起道血桥。蛇母的眼睛突然转向我,瞳孔里浮出母亲的脸,正无声地说着“快”。
胖子开枪打中了“十三号”骸骨的膝盖,骸骨倒地的瞬间,我已经踏上血桥往蛇母的喉咙冲,十三块残片在我体内同时发烫,烫出的光芒让骸骨群暂时无法靠近。而蛇母喉咙里的缺口,正在随着它的呼吸不断收缩,收缩的频率与满月的轨迹完全同步——再有三分钟,满月就会离开天井,到时候血桥就会消失。
冲过血桥的瞬间,我回头看了眼胖子,他正用身体挡住爬上来的骸骨,小腿的青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大腿根,但他手里的枪始终没有停火。而蛇母的喉咙正在闭合,我能感觉到地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像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把最后一块残片嵌进缺口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被金色淹没,我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在最后一刻,听见母亲和爷爷的声音同时说:“做得好,现在该去安第斯山脉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蛇母的喉咙里,十三块残片已经与它的脊椎融为一体,每块残片都在发出与地核相同频率的震动。而蛇母的眼睛里,映出了安第斯山脉的景象:雪山深处的峡谷里,有个巨大的青铜泉,泉水里浮着无数残片的虚影,而峡谷边缘的神庙遗址上,站着个穿冲锋衣的女人,后颈有个淡淡的蛇形疤痕,正举着望远镜往地心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