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知道……”
端坐在轮椅上的人忽然俯下身，拉近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近到姜尧都能数清对方纤长的睫毛，看到清澈的眼睛背后透露出的那股子似曾相识。
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Eric陌生的声音落入耳边，语气肯定：“你一定会拿下真正的标王，而不是那块赝品。”
山间夜晚总是凉意四起，此时一阵风吹过，玫瑰味更浓郁了。
花香也能让人闻之欲醉吗？
姜尧有片刻的恍惚。
或许是冷的，Eric说完就迅速撤开，用手背掩住的咳嗽声，急促又沉闷。
薄薄的背脊在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下不停颤抖，多层罩袍也遮挡不住蝴蝶骨隆起的轮廓。
瘦到有些病态的程度。
姜尧克制住想要伸出的手，强行压下没来由的生气。
态度冷硬地说：“就算我投了这块标，也不会放……”
声音骤然消失，就像一条激情澎湃的语音猛地被掐掉后半截，格外突兀。
姜尧余光扫到了一抹红色，这就是他说话戛然而止的原因。
他低下头，发现是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手绳掉了，心下顿时一阵慌乱。
他连忙捡了起来，轻轻拭去上面沾染的尘土。
难怪会掉，原来是绳结彻底被磨断了。
他和鲤鲤之间的羁绊，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如同这条手绳一样，逐渐断裂。
不过没关系，姜尧心想，他还能修好。
抬起常年佩戴手绳的左腕，他下意识想去绕一遍圈口。
但很快，他的动作再次出现了停滞。
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在这位常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姜家继承人脸上轰然浮现。
——属于他的那条手绳，正牢牢的套在手腕上。
他的还在！
他的还在！！
这对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编花绳结，编织成的两条手绳现在同时出现在他手上。
那另外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绳是谁的，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谁身上掉落的……
也已经很明显了……
几乎在想明白的瞬间，姜尧的眼眶就红透了。
“可以还给我了吗？”
一只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Eric那万分陌生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却仿佛棉花一般，填满了空荡已久的胸腔。
五年的时光在这一秒被彻底清算。
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多吗？
还是被命运捉弄过后的委屈更多？
姜尧一把抓住伸到眼前的手，像是要牢牢抓住这个真相，防止它再一次逃走。
上位者的稳重随着动作抖落一地，脆弱的不成样子。
想说话，想唤出那个熟悉的名字，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声须臾缥缈的叹息声响起，于泽低声提醒他：“姜先生，我们是在昂山夫人的私盘场，你面前的人，叫Eric。”
要他克制。
他要怎么做才能克制？
汹涌的信息素在血液里暴涨，牙齿发出不堪忍受的挤压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咬碎。
好想……好想不顾一切地抱一抱他啊。
爱人近在咫尺，要他拿命去克制吗？
“姜尧……”
于泽深深地注视着他，一双眼睛里同样暴露出太多太多的东西，以及一丝恳求。
两人维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多长时间，久到于泽的手都有些发麻了，姜尧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轻轻抚着于泽没有二两肉的手腕，想要将手绳给他戴回去。
“别。”
于泽回缩了一下，冲着他轻轻摇头，“不要戴在这里，会被发现。”
就这一句话就透露出他的处境。
一条手绳而已。
为什么怕被发现？怕被谁发现？发现了又会怎样？
姜尧深吸一口气，手指勾着绳尾，哑声问：“戴哪里？”
于泽的目光闪烁着，伸出手：“你还是给我吧。”
Alpha没有动，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无声抗拒。
于泽的面上露出些许挣扎，最终偏过头。
小声说：“脚踝。”
又是一阵沉默。
等于泽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姜尧单手握住他的脚踝，轻轻放到那块略高的蒙头料子上。
“这是人家的货。”他想阻止。
姜尧：“无所谓，一会儿就是我的东西了。”
这是打算投标了？
刚才极力想要姜尧拿下这块翡翠原石的是他，这会儿听到对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于泽的眼底却又闪过复杂的神色。
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真从姜尧嘴里听到这句话，却没办法不被触动。
红绳断开的地方被接好后，姜尧低头很认真地扣在他的脚踝，最后拉下束脚裤盖好。
做完这一切的姜尧依旧没有起身，手轻轻落在于泽的膝头。
带着些许失控的意味：“腿怎么了？”
于泽早知道他要问，安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这样子是装出来的。”
姜尧看出他的避重就轻，冷冷地说：“那以前呢？”
“……发生过一些意外，不过在我的计划内。”
姜尧只觉得从嘴角蔓延出苦涩，说出的话带着无力感。
“坐上轮椅，这也叫计划以内？”
“于泽，你对自己的底线就放的这么低吗？”
于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五年的时间不短，他奋力挣扎在其中，早就不知道底线应该在哪里了。
“现在就跟我走。”
姜尧忽然抓住他的手，神情迫切。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于泽，既然人已经在眼前，这劳什子赌石活动他就连一刻也待不下去。
于泽闻言，眼神暗了下来，抽回手带动轮椅往后退了一大步。
态度冷硬起来：“我不会跟你走的姜尧。”
姜尧起身，胸口上下起伏着，似乎无法理解他的固执：“你还要回去于麟身边？”
于泽坚定地说：“目前看来，是的。”
“为什么？”姜尧快疯了，“他拿了什么威胁你？”
于泽闭上眼睛，藏在身侧的手捏得格外的紧。
“他没有威胁我，但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铜钟被敲响，投标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结束。
于泽侧首望去，发现标王附近聚集的人开始散开。
时间迫在眉睫。
他拧眉看向面前失神的人，语速加快了许多。
“姜尧，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了，我希望你放弃标王的竞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