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郡,
万年县。
一处平地在玄真确认后,后营兵卒迅速挖开了坑洞。
全爷跟梁老头,带着一众武川老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见玄真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道袍飞舞,如此仙风道骨之人,
他们为方才,对国师的怀疑,而感到羞愧。
“咳……咳!”
烟雾弥漫中,玄真咳嗽两声,
他一直压着怒火,这会是实在忍不住了,
借着烟雾,他给几个道童,一人一脚,口中责骂道,“妈的,不长眼吗?看不见烟雾多大了。”
“就你们这水平,还怎么出来行骗……行道!”
“还烧呢?你们要熏死师尊,让南华真人上位龙虎道宗是不是?还不撤了。”
万年县,无名土坡,
虽然敲锣的声音很大,但全爷跟梁族长,还是听见烟雾里,玄真的叫骂,
他们两人,默默的低下头颅,叹息一声。
二当家什么都厉害,就是请的这个国师,似乎上了大当。
人群前,全爷转身,对着武川建营的好手,前摸金校尉的泰山北斗道,
“鬼狗,你也看一下。今日是大事,这些位置下基,有没有忌讳。”
“是,五当家。”鬼狗脸上脓包已经完全消失了。
自从被武川周云收编,他就已经很久没去盗墓了,过去是干什么的,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
此刻,鬼狗很专业的拉出铜钱、铜线,眼观六路,行步向前,
自古,盗墓也是一门学问,
这风水之术不精,怎么找的到墓葬?
可翻土之上,鬼狗越看,目光就越凝重,还没走几步,
他忽然感觉到,风水气象中,有一股可怕的风云激荡。
紧接着,就是一阵强大的天地威压,鬼狗一时发懵,脑子嗡鸣不止,人竟然抽搐了起来。
不到片刻,一口鲜血喷出,仰头栽倒,人事不省。
“你这小小道行,也敢来算这种龙脉天机?太看不起本国师的专业了。”
走过翻出的新土,牛鼻子老道不慌不忙,来到鬼狗面前,
一阵玄奥的道法后,他在鬼狗的人中一点,摸金校尉这才睁开双眼。
可鬼狗一醒来,立刻害怕的大声喊叫,
他手脚爬了几步,平复心绪后,这才发现,原来还在万年县开基之地。
建营的老曲官,咽了咽口水,起身整理仪容后,
对着全爷,躬身复命道,“五当家,此地天机过重,鬼狗不敢乱言。”
“但玄真国师所测算之地,乃万古未有之宝。”
埋金砖的仪式开始了。
可就在全爷,丢下第一块汉长安城的金砖后,
梁老头笑嘻嘻的,拿出了一块御窑金砖。
全爷仔细观看才发现,这上方所纂刻的人物、时间、事件,
表明了,此物乃是洛阳乾政殿的砖块。
“嘿嘿……大齐又怎么样,还有我梁家搞不到的?”轮椅上,梁老头笑的奸诈,
“全爷,别等了,一起埋下。洛阳的王气,咱们赵国大兴城,也得踩着。”
一城跨两县,建于长安县、万年县交界的赵长安城,
乃是赵国建造营的巅峰之作!
老实说,玄真、全爷、梁老头,这些人看见勘图时,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玄真国师,此人历经几朝,但从未有政权敢兴建如此雄城。
翻到下方,待看见批文乃是赵国皇后印,跟武川山河令后,
玄真国师,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啧啧称奇啊。
周云为人豪气盖天不算,没想到,他家婆娘也是个有胆魄的人。
赵长安城的规模,绝对是前无古人,恐怕后也无来者了。
城池周长总计八十六里,内有城门十二座,
设有宫城区、皇城区、外城区。
宫城区乃是赵国皇帝居所,有东宫、太极宫、掖庭宫、西内苑、大明宫。
皇城区为东西两部,赵国三省六部的官员,将会集中在此地办公。
外城区设有一百零八个里坊,每个里坊的规模,都相当于一座小型城池。
东西长六百步(约750米),南北宽五百步(约600米),
每个里坊设有高大的坊墙,上可通人,进出有四门。
入夜后,里坊关闭,互相之间,不得接触。
如此长安,将横跨两县,取长安万年之雄伟。
万年县。
动土祭祀之处。
赵军兵马,列阵等待。
祭坛远方,锣鼓喧天。
正当玄真还在感叹周云气运不凡,这次他玄真总归亡不了国时,
远方的争吵,打断了玄真国师的思绪。
基石金砖!竟惹得武川镇的老混蛋们吵了起来。
在方土坑洞里,全爷先是埋下了汉长安城的金砖,寓意承接中原先祖。
随后,他又将梁氏花大价钱,从乾政殿挖来的御窑金砖,埋放在赵长安城的对应位置。
只是,放砖的时候,几个武川镇的老人们,开始指手画脚了。
“赵人雄踞北方,此楚国砖,怎么可以放在赵国之北。”
“糊涂,天下以北为尊,长安王气早已失去,自然是洛阳龙气更重,如此放才是对。”
“山野村夫之谈,汉长安城乃中原龙脉所在,岂会龙运低?”
新建城墙的基址处,玄真跟李兴等将领,
面对这种有失雅量的情况,也是无可奈何。
不知何时,赵国兵卒都慢慢安静了下来,观看老人们表演。
坑洞附近,争吵已经逐渐演变成了武斗,
梁老头虽坐轮椅,手里拐杖可不闲着,舞的虎虎生风。
全爷本来在一旁抽焊烟,不知道被谁敲了一棍,也加入了战团。
北风呼啸,旗帜潇潇。
神台檐角的铜铃,在大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之音。
某一刻,李兴身后,
一众渭河两岸的宗族贵人们,不禁对武川赵人面露鄙夷。
在他们看来,一群这样的泥腿子得了天下,真是可悲、可叹、可哀啊!
祭坛附近,青龙李兴感受到后面人群的异样,
他只是回头怒目,一声冷哼,
几十个关中大族之人,皆是胆战心惊,跪地磕头。
此情此景,玄真国师看了一眼,不禁暗自叹息,
‘李宣的权力论,真是天书。权力的本质是暴力。’
‘武川赵人虽然是泥腿子,但他们拥有暴力,故那些世代王侯的关中门阀,青龙冷哼一声,就要跪地叩拜。’
三丈高的桃木主柱上,缠绕着五色绸缎。
主柱四周摆着八只青铜鼎,鼎中檀香袅袅,
青烟升腾间,绘着赵帝金边五色的帆旗,忽然被大风吹起,猎猎作响。
瞧见此情形,玄真国师衣袍飞舞间,手指立刻有韵律的掐动,
牛鼻子老道再三确认后,皱眉对着青龙李兴道,“龙骧将军,吉时已到,不能再拖了。”
闻言,一身百花战袍,充当镇国神将的青龙李兴,没有任何犹豫,
他踏步向先,怒吼道,“赵军起鼓!长安定基!”
“咚-咚-咚-咚!!”
三十六面牛皮鼓同时擂响,鼓声震得方圆数百步内,人们耳膜发疼。
全爷、梁老头等等一堆打架跳脚的老人,
被几十名雄壮的兵卒,顶着宗老门的叫骂声赶走。
直到被推出几十步,这些人还在为南北之事,争论不休。
但此刻,玄真大师已经登上祭坛,
他先取过朱砂笔,在黄符上疾书符文,
随后笔尖滴落的朱砂在宣纸上晕开,如鲜血绽放,带着道家玄文,竟无绳而起,在空中燃烧起来。
下一刻,但见玄真国师目光凝重,
周身狂风大作,他一声怒吼道,
“安土神,镇四方,基业定,万年传!”
“赵国长安城,恭请中原各路神明,永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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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始二月,正月十八日。
汉长城南十里,长安县、万年县的交界处,
有数千赵军亲眼目睹,后营在坑洞覆土之时,
天穹之上,忽然乌云翻滚,
狂风大作,朗朗白日,竟昏暗如夜。
就似历史的钟声,在这一刻响起,
一时间,云海里,电闪雷鸣之中,金龙翻身。
巍巍中夏之先贤,似穿越时空长河而来,在长安上空,诵读千古真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