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城到太原,再从太原南下,
过孟津渡,前往帝都洛阳的商道,已经完全进入鼎盛时期。
这条官道,每日车马不断,活计吆喝,管家责骂,天下各商家,几乎疯狂涌入。
沿途的苦力费用,一涨再涨。住宿下榻,更是贵的离谱。
如今,一个并州道山沟子里的长工,收入都快赶上洛阳的水平了。
一个官道小县城赋税,比之过去,翻了不下十倍。
无论是节度使丁宏度,亦或是魏王丁肆业,
哪怕他们边境争夺,打的你死我活,也依旧努力维系着这条商路。
此连通塞外,勾连中原、草原的路线,那就是布满黄金的丝绸之路啊。
天底下,哪有蠢材会断了自己的衣食来源。
如此情况下,尽管只有短短几个月,
但作为此商路最大受益者——洛阳,
其民生的恢复速度,甚至超过梁朝的预计。
二十二坊,再次人声鼎沸,
各郡商贾涌入,为洛阳运河带来了强大且新鲜的活力。
海量的银钱进入洛阳,令河洛帝都,再度繁华。
只是哪怕改朝换代了,民还是民,商还是商。
大通布庄街的佟掌柜发现,金牙头摇身一变,又成了梁国的将官。
且这次的权势更大了,乃是正儿八经的六坊衙门管事,从小吏阶层进入了小官阶层。
只是如今,梁法高明,加之王朝新立,金牙头等人自是夹着尾巴做人。
最近几天,佟掌柜听说,河帮又兴起了,
如今所有码头苦力,都归一个叫王远盛的人管。
此人义薄云天,带领苦力,跟各衙门商定税赋和抽成,为数万流氓户,争取了很大的利益。
一开始,佟掌柜还挺佩服这位王英雄,
可后来啊,他就改观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听金牙头说,这个王远盛,身后站着的是将门龚家,
否则此人哪里站得住脚?几个衙役就能打死他。
就不打他,二十二坊衙门天天去,都得把这王远盛弄的生不如死。
洛阳之地,昔日凋零的大通布庄街都恢复了,
那二十二坊中的明珠,酒街坊自然是恢宏至极。
此地有魏王丁肆业背书,整个坊市治安极好,
三镇退下来的精兵守卫此地,没那个不长眼的瞎子敢来,
哪怕就是河帮、衙役,这些庶民畏之如虎的凶徒,对这里都是绕道走。
楚兴楼大堂,人潮涌动,
呼喊声、叫好声,活计的吆喝声,声声入耳,声声繁盛。
熙熙攘攘的大堂,一般的普通寒门富户还可以去。
三楼雅阁,四楼雅间,尤其是五楼的天字号房,
那都是非富即贵者,才能登临。
天字三号房,内中红漆木透影,丁家掌柜亲自送来餐食,笑意盈盈的招呼,随后谄媚的离去。
‘噶叽’一声,随着镂空雕花木门关上后。
华贵的房间里,身覆锦衣的俊朗梁国高官,才眉头紧皱,面露难色的起身。
对面的另一官员,一直说些家族之事,其中还是抱怨居多。
“现如今,龚奇越来越猖狂了。他竟然投靠了梁帝,在洛阳四处抢地盘。哼哼,真是要孤臣当到底。”
“咱们在河洛七郡的利益愈来愈少,江南卢家的耕地,听说也要被崔中书等人刮分了……”
“行了!别说了!”前大楚兵部侍郎,大齐兵部尚书卢安国的牢骚,被年少的卢俊臣面露厌恶,冷冷呵斥,
“龚奇会走,还不是你们造成的?”
“一个个说龚奇乃是奴仆出身,不配与你们同在,你们排挤他,他自然要走。”
洛阳将门最近遭遇了巨大打击,
一直代表最强两股势力的窦家、龚家,如今只剩一半了。
过去,龚、窦、卢、薛等将门合力,算是能左右朝局的力量,哪怕梁帝也要小心笼络,
可此刻失去龚奇,巨大损失后,再没以前的威风了。
天字三号房里,武艺高强的卢二郎,
听着卢俊臣呵斥卢安国,内心之中,不禁鄙夷的呸了一声。
‘狗书生,真特么会演戏。’
龚奇之事,卢俊臣早就知道,
但他不闻不问,甚至推波助澜。
为的就是让洛阳原有的将门势力沉下去,
因为现在,只有沉下去才能活着。
杨重楼太过强悍,梁国君臣也有一大批能臣干吏,蛰伏是最好的选择。
“天下就没有可靠的人,龚奇如此,丁肆业之流,更是一丘之貉。”
“魏王、宋王、齐王这些狗东西,坐视伍刚和赵阿四支援赵帝,甚至偃旗息鼓,让周云好好聚集力量到五龙山。”
河北决战?!
楚兴五层,檐牙高啄。
卢俊臣鹰视狼顾,遥望洛阳瓦屋如海,人声鼎沸。
某一刻,他抬起手中的清河醉,缓缓抿上一口,俊朗的面容扭曲道,
“嘿嘿,两虎相争,无论胜负,岂是狼犬能观望?”
“殊不知,两虎之斗的后面,就是默契的杀狼。”
“河北之战,现在才是真开始。杨重楼、周云,让卢俊臣看看你们的本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