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总能从小可乐那里听到他，说他好像很忙，说他额头那里的伤还没有好，说他还是会像他还很小的时候那样，每晚都陪着他睡。
程思宁也只是听着，心头并没有什么波澜。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她的小宝贝能健康长大，她的工作也能顺利，至于其他的，她都无所谓了。
这天又是阴雨天气，一早小可乐就告诉她，今天他想回老宅那边，所以下了班后程思宁就回了北山别墅。
房子太大了，所以即使她添了好多东西在里面，她一个人住时，整个家也显得空荡荡的。
饭后，她看了会医学书就早早睡了，外面还在下着雨，潺潺的雨声很是助眠。
程思宁是被一道惊天的雷声震醒的，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黑暗，雨声仿佛更大了。
她对着满室的黑暗怔愣了会，正准备再睡，床头的手机忽然一阵振动。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以为是沈墨白或者是时妍，没想到屏幕上显示的是纪少衍。
深夜两点半的电话不用想也能知道有多急，她匆匆接下来，“喂。”
“思宁……”
纪少衍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程思宁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焦急地问，“是不是小可乐出什么事了？”
“不是，是奶奶，”纪少衍顿了下才说出来，“医生说，就这会儿了，她，她想见你一面。”
远处又有雷声传过来，雨声也愈大了，可程思宁却一下失聪了。
她觉得卧室里好安静，安静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老太太，快不行了。
纪老太太，快不行了。
“思宁……”久久听不到她的回应，纪少衍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声音很低，“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你。”
他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程思宁适时叫住了他，“在哪家医院？”
纪少衍说了一个医院名字，末了让她开车小心点。
大雨瓢泼，又是凌晨，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子，程思宁赶到医院时，已经快要三点了。
还没走到病房，就看到老宅的佣人在门口一边张望着，一边抹眼泪，看到她过来，顿时吸吸鼻子对她说道，“程小姐，老夫人撑着最后一口气要见您呢，您快进去吧。”
病房门打开，程思宁看到纪少衍半跪在病床边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或许是下雨她又有些淋湿了的缘故，程思宁觉得病房里很冷很冷。
她在纪家十几年，老太太住院过无数次，最长的那次就是她做心脏手术，差不多住了整整一个月。
那时，她常常来医院陪她，照顾她。
她还记得，她手术做完，在重症监护室的那个晚上，她守在外面，一整夜都没睡。
有些事，她那个时候心里就明白，但她真的把老太太当成她仅有不多的亲人。
她想她活着，她想她长命百岁。
被小姨丢弃在福利院的生活太苦太苦了，是她把她拯救出来的，她都还没有报答她，她可一定不能有什么事。
那晚，她真的是在心里把所有她能想到的菩萨都求了个遍。
此刻，程思宁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太太，眼泪终还是落了下来。
“奶奶……”她半跪在病床的另一边，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宁宁来了……”
纪老太太原本晦暗的眸子，瞬间睁开来，只是她已经看不太清了，就寻着声音的方向看着看着，“好孩子……你来了啊……我，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虚弱不已的声音听得程思宁一时想起了，她年少时的几次生病，她就那样守在她的病床前，哄着她吃药，又喂她吃饭，甚至，为了她能快一点恢复，一把年纪还亲自下厨。
她对她是好过的，很好很好过的。
她的眼泪落得更多了些，但她没有哭出声来，就用力咬着唇瓣摇头，“没有……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你这丫头，”老太太笑，“将死之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好看？你们都不告诉我，我……我也知道……我就要走了……我心里都明白的。”
程思宁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她看了看另一边的纪少衍，用力撑着口气将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程思宁下意识地要挣开，老太太的手已经覆了上去，她轻轻地拍着。
“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老婆子一人的错……小孩子是无辜的，你们，你们一定要把小可乐好好，好好抚养成人……他是个乖孩子，告诉他，太奶奶……太奶奶永远爱……爱他！”
纪少衍和程思宁都点头又点头。
老太太满意地闭了闭眼，睁开后，她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宁宁……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的奶奶了……我做了……做了这么多错事，我一定会下地……地狱，我……欠她……欠……”
话未说完，老太太的手就垂了下去，一旁的仪器也嘀的一声然后变成了一条直线。
“奶奶……奶奶……”纪少衍慌乱地叫了两声。
可老太太已再不能给他回应了。
很快有医生过来，一番检查后，几位医生遗憾地冲两人摘下口罩，“很抱歉，两位节哀顺变！”
外面的佣人听完医生的话，一个跟着一个进来，看着已被盖上白布的纪老太太，都伤心的痛哭出了声。
程思宁跪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神过来。
不知过去多久后，纪少衍走过来，轻轻地将她扶起来，“这几天麻烦你多照顾程程。”
程思宁闻言抬眸，看到的憔悴不已的一张俊脸，她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而纪少衍这时叫邹青过来吩咐道，“把程小姐送回去。”
程小姐。
邹青听着他这个称呼，看着病床上已没有生命气息的老太太，再看满脸泪痕的程思宁，心头也有说不出来的感慨。
纪总，以后就只有一个人了吧？
没有那些事，多好的两人啊。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孩子也这么大了。
“这里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天还没有亮，雨也没有停歇，她车技又不错，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她又看了眼纪少衍，轻声地对他说了句，“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