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平等,又会不会抑制创新动力?没有了竞争和差异,人们是否还会积极去创新,去进步?而我所说的持剑之心,可否为立国安民之本?”
“此刻的争论,其实皆是徒劳,史册由胜者书写,但人心自有天平,我只知若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再美好的理想,也不过是荒漠中的蜃楼罢了,看着美好,却无法触及。”
阳雨摸了摸白沦的脑袋,示意周边的士兵放下戒备,缓缓走到云鹿琰面前说道:“云殿下,此时您和诸位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你们自己,相信你们心中的信念和追求。”
“太极族的刀,该为太极族的存亡而挥!加入明辉花立甲亭,并非为我,而是为了让诸位能握紧自己的刀柄,用它来斩断锁链,而非锻造新的枷锁。”
“我……这……应该……”
“小云,你不要说了,熊猫亭长的理念,和你的理念都没有对错之分,只不过是如今的世界,还无法实现你的理想罢了。”
心中的“无垢之世”,被阳雨一语洞悉其中的矛盾和弱点,让云鹿琰一时间大汗淋漓,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理想世界的画面,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脆弱不堪。
此时极桑温柔地牵住对方手,给云鹿琰带来了一丝慰藉,话语轻柔的安慰道,随后面向了阳雨,身上狰狞且粗糙的铠甲,竟然十分诡异地融入了身体之中,露出了遮掩许久的面容。
“熊猫亭长,太极族不同于其他寻木伴生种族,我族尚武,但又掌握着医疗之术,在攻伐无双的同时,又有一颗矛盾的慈悲怜悯之心。”
“我们太极族的战士,在战场上勇猛无畏,可他们的内心深处,却有着对生命的敬畏与怜惜,所以太极族不介意归顺明辉花立甲亭,但是希望我们成为亭内最利之剑的同时,也依旧能够保留那颗纯真之心。”
被勐勒峯誓死争夺,让云麓也背井离乡的极桑,是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两刃墨痕斜飞入鬓,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冷艳,眼眶天生含着三分寒潭水色,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与哀愁。
伶仃锁骨如半张玉弓浮凸,肌理白得惊人,似月魄坠入铁衣,数缕断发黏在颈侧,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后腰束甲丝绦紧勒着纤薄腰线,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但残破外衣露出的皮肤,还有俊俏的面容上,都带着一道道刀剑划过的伤痕,见证了她所经历的无数艰难险阻,极桑美得惊人,也恐怖得骇人,她的美带着力量,让人敬畏。
“极桑族长大可放心,明辉花立甲亭以武立本,但不以武逞凶。”
“太极族及各位义渠百姓,若想入伍参军,我大开门扉欢迎,若是厌倦乱世争夺,也可入市井为民,寻木城虽然比不上云殿下构思的无垢之世那般美好,没有无尽的和平与安宁,但也欣欣向荣,安居乐业,不用担心战火的侵袭。”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这个乱世之中更好的生存下去,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我们的责任。”
极桑矛盾的外貌,和太极族矛盾的性格一样,让四周士兵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满是惊讶与震撼,极桑美得让人心醉,却又带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良好的军纪虽然没有让军队哗然,但部分玩家依旧在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暗道可惜,可阳雨只是微微一愣,便恭敬且礼貌地行了一个龙族礼节,彰显出对极桑和太极族的尊重,也表明了自己和明辉花立甲亭的态度。
“极桑族长,主公仁慈,对天下大开方便之门,但不代表明辉花立甲亭,会无偿救助每一个寻求庇护之人。”
场间的气氛,在极桑松口表示归顺时,终于缓和了下来,露出了一丝轻松的气息,先贵尴尬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讨好与谄媚,又塞给极蔻几个肉包子,让她分给其他族人吃。
但是孙渡却始终保持着严肃神情,紧闭着双眼,仿佛在用心去感受极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盯着对方说道。
“听闻太极族掌握一项秘法,可以保障士兵在战场上遭遇致命伤时,依旧能够保留性命,避免死亡的命运。”
“在如今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这样的秘法无疑非常珍贵,我希望极桑族长知道感恩,能够将秘法无偿交出来,若是极桑族长想要藏拙,那可以试一试,究竟是太极族武德充沛,还是明辉花立甲亭实力更胜一筹!”
“太极族确实掌握着,能够让士兵在战场上濒临死亡时,依旧能够保存一线生机,支撑到支援和救援到场的技术。”极桑将一个温热的肉包子,递给了一名眼巴巴瞅了许久的小孩子,对方接过包子后,兴奋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极桑笑着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转而解下了腰间水囊,轻轻晃了晃说道:“这个水囊之中,是太极族酿制的药酒,名为‘瘗露泪’,其中的主要配方,是自己的鲜血,再加以其他药材酿造而成,我们太极族的战士,在每次战斗前,都会用自己的鲜血酿造这药酒,算是我们对生命的承诺。”
“瘗露泪虽然名为药酒,但是其中并无酒水,在战斗时喝下,可让亏空的身体重新爆发出生机,也可在濒死之际吊住一缕性命,自己饮用效果最佳,给他人饮用则只有延命之效。”
“哼,我还当是什么宝贝,无非就是提前储备生命之力,在危急关头返还罢了。”听闻极桑的介绍,孙渡冷哼一声,对此嗤之以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
“此等功效,还不如亭父大人的神花,若不是顶级神花产量有限,我军将士可一人随身携带一朵,哪里还需要你这血酒之术。”
沐沐种植的传说品质神花,因为稀有的产量和神奇的效果,已经成为明辉花立甲亭的战略物资,就连阳雨都不能大量随身携带。
而其他品质的神花,则被制作成了武器装备的能量供给琥珀,还有其他功效的恢复道具,在战场上发挥着巨大作用,极桑此时贡献出的瘗露泪,实在是有些鸡肋了。
“孙渡大人所言极是,若瘗露泪当真是无所不能的灵药,太极族在脱离义渠掌控的道路上,又怎会落得如今狼狈不堪的境地。”孙渡言辞犀利,咄咄逼人,然而这番话语,并没有让极桑产生丝毫被冒犯的感觉。
就如同云鹿琰之前所说的一样,像孙渡这般能够直言不讳,毫无保留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人,反而更像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深交的人。
微微踮起脚尖,极桑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崖止要塞内部,正中央宽敞的传送广场上,一棵和寻木极为类似的小树,已然展开了嫩绿的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以顽强的姿态茁壮成长着。
极桑对着孙渡恭敬地行了一礼,神情认真且诚恳地说道:“太极族内所留存的瘗露泪,实际上都只是半成品罢了,这种药酒其实有两味君药不可或缺,一味是将士们自己的血液,还有一味,则是寻木的树汁。”
“将士若是喝下了真正的瘗露泪,不仅能够迅速补回因长时间征战而损耗的气血之力,让身体恢复些许元气,还会让寻木通过其独特的汁液,精准定位到将士们的位置,以及身体当下的状态。”
“倘若在战场上,将士们遭遇了致命伤,瘗露泪中所蕴含的气血之力,便会为将士们延缓死亡的到来,争取到一丝宝贵的生机,与此同时,寻木也会感知到将士的危急状况,伸出根须,将受伤的将士带走,直接脱离战场,前往后方营地进行治疗。”
“这种战术若能与战争要塞进行配合,效果更是最佳,今日瞧见崖止要塞内已经种下了寻木分株,想必太素族已经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太极族也真心愿意让众多在前线浴血厮杀,不畏生死的将士,能够在历经战火洗礼后,四肢健全地安度晚年,享受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如此一来,倒也还算不错。”孙渡原本紧绷如弦的脸,此时才一点点地松缓下来,下意识地伸手在四周摸索着什么,黍璃见状,连忙换回了正常瞳孔,小跑两步过去,轻轻搀扶着对方的手臂,两人一起缓缓转身离开,将接下来收买人心的场面交给了阳雨来处理。
只是孙渡在转身之际,对常雀低声吩咐了一句:“扁鹊先生,劳烦您稍后再仔细检查一下瘗露泪,确保一切对于明辉花立甲亭,还有主公大人,都是有益无害的,切不可有半点疏忽。”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上前线打架啊,我跟着你是想要学真本事,现在倒好,都快要成后勤士兵了,这可不是我当初想要的啊!”
双方对峙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伴随着孙渡的离开而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消除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隔阂,让彼此的关系更加融洽,阳雨特意吩咐伙房加班加点,多做些吃食,给太极族人和义渠人享用。
东曦焕脑袋上顶着一个笼屉,模样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爱,穿梭在饥肠辘辘的逃窜人群中,不停分发热气腾腾的包子,看到先贵赫然把自己也当成了太极族的一员,傻笑着忙前忙后,嘟着嘴,脸上带着一丝不满和抱怨,然而却被先贵一脚踢在屁股上,无奈地继续充当一名搬运工。
欢闹的宴席,直接在要塞大门前宽敞的空地上热闹展开,勐勒峯没日没夜的疯狂追捕,让太极族和义渠人已经多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一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饥饿。
此刻直接席地而坐,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礼仪,抓着包子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生怕下一秒包子就会消失不见。
一旁的白沦和胖子愣了片刻,看着眼前有些混乱的场景,没有和他们抢夺包子,而是转而端着一杯杯温水,在人群中穿梭,递给那些吃得太快的人,防止因为吃得太急而噎住。
“这柄剑,就送给极桑族长了,以战止战究竟是对还是错,持剑之心究竟能不能阻止杀戮,以后就由极桑族长自己定夺吧。”
上一刻还桀骜不驯,满脸傲气的太极族人,在感受到干扁的胃部终于被美食填满,久违的满足感涌上心头后,一个个都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一边两三口就咽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子,一边还不忘赞扬着阳雨宽宏大量的美德,速度之快,让人惊叹。
要不是有云鹿琰在一旁维持秩序,时不时提醒大家慢点吃,恐怕场面会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极桑看到阳雨身边的护卫离开,十分不好意思地拎着动力剑,脚步有些迟疑地走过去,想要归还给阳雨,然而阳雨却笑着摆了摆手,神情温和而大方地说道,将这柄坊将才能资格配备的史诗品质武器,直接送给了对方。
“熊猫亭长宽宏大量,太极族之前忧虑过多,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代表族人向亭长大人道歉,也代表族人感谢亭长大人的收留。”
电光闪烁的动力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着实对极桑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若是太极族之前能够拥有这般威力强大的兵器,又怎会被勐勒峯撵得到处乱窜,狼狈不堪呢。
不过极桑美貌和狰狞并存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尴尬和扭捏,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对阳雨说道:“亭长大人,极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怎么还像中原人那般文绉绉,说话总是藏着掖着,咱们这儿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亭内的阶级划分,代表的责任,不是用来进行权力压迫的工具,没有什么当讲或不当讲的说法,大家坦诚相待才是正理。”
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小孩子,都对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糖果有着难以抗拒的兴趣,此刻阳雨盘膝坐在地上分发糖果,周围簇拥着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如同清脆的鸟鸣般在空气中回荡,让阳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福利院。
阳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大手一挥,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示意极桑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亭长大人,虽然义渠背弃了与太极族多年的盟约,让太极族遭受了诸多磨难,但我族毕竟在义渠之地生活了百年之久,这片土地见证了我们的兴衰荣辱,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和汗水。”
“此次选择离开,或许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回来,心中难免有着诸多不舍与感慨,而外面那些躺着的尸体,也是我族昔日的同伴,曾经与我们并肩作战,共同生活,如今这般草草掩埋,实在是不符合义渠的传统习俗。”
极桑微微吞咽了一下口水,深知太极族如今已经选择归附于明辉花立甲亭,在这个时候还对以前的同盟念念不忘,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太极族善良且怜悯的内心,驱使着她鼓足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和请求说了出来。
“极桑斗胆请求亭长大人允许,让我带领族人给外面的义渠士兵进行火葬仪式,让他们能够魂归天际,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也算是了结昔日我们与他们之间的恩情。”
“诶,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人就得学会放下过去,彻底了断枷锁,才能在未来轻装上阵,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让它成为我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阳雨将剩下的糖果交给了东曦焕,让他代替自己继续分发糖果给小孩子,自己则拍了拍手站起身,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语气平和说道。
“去吧,让先贵也带些人过去帮忙,等一切都了结干净,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前往新的家园,开启新的生活了。”
“多谢亭长大人。”极桑诚恳地躬身道谢,眼眶中隐隐有泪水流转,包含着对义渠数百年互利共生的深厚恩情,也有对阳雨不计前嫌,宽宏大度的感激。
然而就在极桑准备带领族人行动的时候,智菲此时向前一步,想要代替先贵,接下帮助太极族给义渠人火葬的任务,但单骑走荒野十分隐晦地将他拦了下来,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褚志学,让他带领几名秋霜坊的得力干将跟随前往。
“亭长大人,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太极族和其他几个寻木伴生种族明显不同,对寻木城以及咱们明辉花立甲亭的归属感着实不强,会不会是受云鹿琰所宣扬的无垢之世思想影响?”
“明辉花立甲亭本质上佣兵,刀剑就是咱们的立身之本,要让我们放下刀剑,转而用所谓的博爱去感化世人,虽说听起来美好动人,可仔细琢磨,却是有些过于不切实际了。”
此时门口的宴席已然安排妥当,有其他人负责照料,常雀也在帮忙照料气血亏损的太极族士兵。
而阳雨和单骑走荒野等人,走向了崖止要塞的指挥所,就在这时智菲也匆匆跟了上来,看到在人群中威望颇高的云鹿琰,脸色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阴霾,压低声音说道。
“若这太极族始终不能真正臣服于明辉花立甲亭,在未来恐怕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亭长大人,需不需要我——”
“菲兄,冷静,冷静,太极族本就十分特殊,兼具着武力和博爱,本就难以调和,如今战争的烽火愈燃愈烈,局势愈发紧张,亭内急需太极族的武力,更离不开他们拯救士兵性命的高超技术。”
“博爱对于他们而言是优点,并非缺点,至于无垢之世和以战止战的理念究竟孰对孰错,时间自会替我们去评判,无需在此过早下定论。”
由于身边都是亲近之人,阳雨也没有像在正式场合那样称呼智菲的官职,话语随意且柔和。
轻轻拍了拍对方身上格外高大的甲胄,阳雨关切地询问道:“玄殛手的定位是高级兵种,以小队为编制,专门执行高难度的任务,今天第一次参加战斗,身上穿的序钟持枢甲,体验如何啊?”
“用秋霜坊那些游侠的话来说,那可真是相当牛b啊!”见阳雨似乎并不想深入探讨自己刚刚提出的那个阴暗计策,智菲便顺着对方的意思,用力拍了拍身上厚重的甲胄,发出“咚咚”的闷响,憨憨一笑,眼中满是兴奋地说道。
“求盗大人的巧思,可真是当世第一!虽说军官款的钧钟持枢甲还没有制造出来,可这士兵款的序钟持枢甲,已然是战场上无敌的存在了。”
“敌人的刀剑砍在甲胄上,根本就破不开防御,就如同挠痒痒一般,就连威力强大的法术攻击,也只能在甲胄上留下一道白印而已,根本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且甲胄内有神花琥珀作为驱动能量,还有百骸兕君的子嗣骼骸君作为构架支撑,虽然这一身加起来重达数百斤,可行走和奔跑之时,却丝毫不显吃力,仿佛身上只穿着一件轻便衣物。”
“唯一的缺点嘛,就是手中只有一杆正钤制胜枪,杀敌的时候还不够爽快啊,哈哈哈哈。”说完智菲又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在四周回荡。
“玄殛手的列装还需要一些时间,今天支援太极族的战斗,只能算小试牛刀而已,接下来我们还要远赴神圣罗马帝国参战,那才是真正考验的时候,会对玄殛手的武器和装备进行一一校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