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胤植，还不出来拜见新皇！”
“孔胤植，还不出来拜见新皇！”
亲卫连续大吼三次，拓养坤拖着一个脸生横肉，肥膘膘的锦衣男子从廊道出来，一脚踹到院中。
孔胤植惊恐叫一声，看到马上威风凛凛的闯王，膝盖一软，牙齿咯咯响，“拜拜拜…拜见大王。”
哈哈哈~
处于事业巅峰的高迎祥仰头大笑，道不尽的得意。
“孔胤植，朕乃兴武大帝高迎祥。”
高迎祥很少自称朕，这是郑重之意，语气不容置疑。
孔胤植慧根不错，重新匍匐大跪，“孔氏拜见万岁。”
哈哈哈~
高迎祥再次大笑，畅想以后金殿端坐，开枝散叶，打天下都由闯将去做。
“大王，仓库根本没有粮！”
李自成焦急而来，高迎祥浑身一抖，哗啦，被浇了一盆冷水。
顿时抽刀大怒，“孔胤植，粮食呢？”
孔胤植吓尿了，惊恐大吼，“大王饶命，粮食在库房啊。”
嗯？
高迎祥扭头怒视李自成，后者摇摇头，“顶多有一万石。”
孔胤植不等他问，再次惊恐大叫，“大王，孔府就那么点口粮啊，哪个天杀的说孔府有粮。”
李自成上前一脚，“放屁，圣庙百万亩贡田，孔氏至少二百万亩，每年三百万石粮，全天下的耗子都吃不完。”
孔胤植快哭出来了，“大王…我们种棉麻，粮食是京城的啊，秋季一收粮就被京城拿走了，忠勇侯夫人和丰城侯高价收粮，年年如此，运都不用我们运。”
李自成回头看一眼高迎祥，询问怎么处理。
兴武王好似又恢复了兴致，并不是太生气，“孔胤植，马上修降表认主，拓养坤按族谱抓人，孔氏适龄女子现在全是后妃，李自成去搬空银库，把地方官和礼部的供奉官全砍了。”
孔胤植吃惊看着高迎祥，他是胆小惜命，不是蠢。
猪才信你高迎祥能坐天下。
还没想好怎么拒绝，高迎祥把刀往孔胤植脖子一放，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高迎祥听声闻屁，恶心至极，一脚踹肩膀，“给你一个时辰，否则剐了你这身油，明早咱们离开曲阜，从今以后孔家侍奉左右，一起打天下。”
隔壁圣庙。
缭垣云矗，飞檐翼张，重门洞开，层阙郁其特起。
牛金星在圣迹殿、大成殿，瞻仰圣人伟绩及碑碣石刻，院中属于朝廷的供奉官和小吏躺了一地，全部变为尸体。
到偏殿洗手洗面，一路到崇圣祠，牛金星上香大跪，
“大成至圣先师在上，弟子绝无不敬，孔氏沐浴先祖荣光，三十万苦难佃户在消耗圣人香火，天下孔氏遍地，曲阜吸血孔氏不应存在。弟子敬上！”
牛金星把香插在香炉中，回头一个黑影闪现，差点把魂吓出来。
李信不知何时到，负手看着雕像，淡淡说道，“曲阜没有粮，都被上位买走了，一石粮二两银子，每年六百万两，愚蠢的贪婪。”
牛金星眼珠转了一圈，“这么多银子？怎么可能？三年卖了一千八百万两？”
“账上是这么多，银库顶多二百万两。”
“哈哈…”牛金星大笑一声，瞬间捂嘴，“自大啊。”
“牛兄不关心银子去哪吗？”
“哦，银子去哪了？”
“北直隶几十万亩田，河套十万牛羊，京城、太原、平阳、河曲、归化店铺房产共计两万间。”
“呵呵呵~”牛金星还是忍不住乐了，“忠勇商号的这些资产大概有很多东主，孔氏吸血百姓，变成上位的力量，自然由上位回馈百姓。”
李信点点头，沉重说道，“闯王即将再次震惊天下，声势突然来到顶点，力量却是个笑话。广积粮、缓称王，如此简单的正道阳谋都不懂，一代枭雄即将堕落。”
牛金星眉头一皱，“你让一个流贼广积粮缓称王？糊涂的不是大王，而是你。大王的生存方式肯定没问题，只不过…上位更高。”
“有道理，李某一时唏嘘，大争之世来临，强则强，弱则亡！何谓强？何谓弱？”
牛金星听着外面的混乱，一脸嗤笑，“大争之世来临？你太看得起江南了，上位与十五万东虏作战，山西和中都依旧有闲兵，依旧能控局，这是什么力量？
就算大争之世来临，有些人争狗食，有些人争生存，有些人争财富，有些人争传承，只有上位在争未来。
当今天下，谁有资格与上位争？晋陕河套不可撼动的基本盘，上位随时可以掌控天下，随时可以制定规则，所言大争，不过是上位的一个左右互搏棋局。”
李信抿抿嘴，拿香到蜡烛点燃，插在香炉中，仅仅是鞠了一个躬，抬头对着圣像，淡淡说道，“上位在灭儒，在改革科举，而你我是士子。”
牛金星眉毛一跳，“你想多了，上位没有灭儒，是不需要酸儒。”
李信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是吗？牛兄其实没说对，上位的确与别人不一样，左右互搏不可能控局，反而在制造敌人，一个商道大行的世间，圣人难道屈居于商圣范蠡之下？”
牛金星认真看着他，问道，“商道大行不好？”
“李某不知道啊，李氏乃士绅，牛氏乃儒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圣人子弟，上位把士子全推向江南，不是大争是什么？”
牛金星沉默片刻点点头，“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但决定性的力量不是钱粮，是人心，是军力。”
李信叹息一声，“前途突然缥缈了，上位不要拒绝士绅投靠，而要改造他们，改造几千年的乡治。”
两人沉默一会，牛金星换了个话题，“大王在忙什么？”
“孔府正堂享荣光。”
“什么意思？”
“孔胤植在修降表，认新皇。”
“太急了！”
牛金星说一声，大步离开孔庙。
只剩下李信一人，对着圣像凝视半响，喃喃说道，“孔氏落，圣道衰，真正的变革来临，前途未知，血流漂杵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