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新王的手腕（下）
按说新王‘登基’，就算没有封赏朝臣，也应该大宴。
但某些人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和李自成也是貌合神离。
他们本来就分兵活动，借着不能久离本部，完成新王跪拜仪式，立刻提出回营。
李自成虚情假意说了几句，借着守孝，令其余头领代为相送，他甚至懒得送到大营外装样子。
流贼从此刻起，有了新王，但也真正分裂了。
马守应、张献忠、罗汝才，以后抢物资再不会‘孝敬’，李自成以后抢物资也再不会接济他们。
大家保持名义上的和气，再不会一致行动。
李自成一人坐在王座，托腮微笑，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拓养坤从外面进来，到身边谄媚躬身，“恭贺大王。”
李自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感谢拓兄弟，若非你抢头，刘哲、黄龙、郝摇旗还真不知如何做。”
“大王言重了，兄弟们一直敬重大王。”
李自成嘴角微微一笑，“知道你尽心，晚上送营地三十万两感谢。”
“哎哟，谢大王，大王敞亮，属下告退！”
李自成笑眯眯看着拓养坤离开，两眼狭长的缝隙之中爆射精光，筹划下个月让拓养坤出去劫掠，再也别回来了。
其余头领都在准备晚上的大宴，大帐又安静了。
其实李自成一直看准郝摇旗，可惜后者寸步不离高迎祥，忠心耿耿护卫，在山东找了个借口才顺势留下。
比起刘宗敏、刘芳亮、袁宗第等手下兄弟，他现在更信任郝摇旗，真正的忠心之人不需要考验，以后就是亲卫营头领了。
刘哲、黄龙、郝摇旗当然不知道，李自成刚才浪费演戏，不过是为了顺利收服他们。
他其实完全可以强行做闯王，张罗马三人的心思他又不是不懂。
鼠目寸光的三个棒槌。
哎，聪明人总是如此寂寞。
李自成再次返回主位，牛金星和李信这时候进来，匍匐行了个大礼，“拜见大王，贺喜大王。”
“两位先生多礼了，从现在起，两位乃义军左右军师，还得感谢牛先生妙计，并说服拓养坤，让孤顺利收服原本人马，他们现在听话，以后更会听话。”
“大王谬赞，属下惶恐！”
“哈哈哈~牛先生不必如此，张罗马三人自以为是，完全不知两京应对，河南根本没有危险。这就是舅父的高明之处，若成大事，只顾眼前不行，要掌握真正的博弈信息。”
“大王圣明，属下拜伏。”
李自成抬抬手，“两位免礼，让你们见个朋友。”
两人站起来一脸陡疑，李自成拍手三下，主位隔断的后帐，出来一个儒袍中年人。
来人一脸笑意，身材瘦高，下巴一撮山羊胡，手里摇着一把扇子，眼神闪烁精光，好似一下能看穿他们。
李自成摆手代为介绍，“这是湖广承天府的顾先生顾炎，去年孤在襄阳府认识的朋友，顾先生游历天下，天文地理，周易八卦，无所不精。”
顾炎笑着对两人拱拱手，“两位先生大名，顾某如雷贯耳，当今天下荧惑主大凶，乱世既大争，顾某效力大王麾下，感念大王提拔恩情，改名君恩，此生不敢忘。”
牛金星和李信齐齐沉眉，一听这介绍，就知道是条狗。
李自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狗制狗。
但在两人眼里，李自成不过是一条腿绕过明处陷阱，把自己整个人扔到另一个暗处的陷阱中。
牛金星反应很快，拱手回礼，“同为大王麾下，顾兄弟真性情，以后请多多照应。”
“牛兄此言差矣，咱们都是为了大王将来，哪来照应一说，应是大王庇佑。”
“对对对，牛某失言，共辅大王登高。”
两人虚情假意客气一句，李自成哈哈大笑，“好，北方有牛先生，南方有顾先生，治地有李先生，孤很放心。”
他这么一说，把三人都搞懵了，李信拱手，“大王，何为南方北方，何为治地？”
“哈哈哈~”
李自成大乐，没有直接解释，“孤问三位一句，未来如何。”
三人对视一眼，牛金星先答，“自然是练兵造势，经营中原，扰乱大势，从混乱中走出去。”
李信接着道，“造势最为重要，要让天下皆知大王不纳粮，制造雪崩之势。”
顾君恩最后道，“大王需要一个固定的地方，中原显然不可能，襄阳为四通八达之地，我们扼守北口，西边白杆军也不可能出来，东边有马守应，南边有张献忠和罗汝才。”
“占襄阳？”牛金星和李信齐齐惊讶问道。
顾君恩点点头，“对呀，襄阳早已是孤城，大王需要声势，此刻最好迎难而上，畏畏缩缩令人耻笑，攻占大城，经营大城，才是一方势力的开始。”
牛金星差点骂出口，咳嗽一声，“听起来不错，然后呢？”
“驻守襄阳，劫掠中原，待三五年兵强马壮，攻商南、占关中，经营陕西，再三五年，进而攻河套、劫山西，进京城。”
牛金星眉头一皱，“牛某没听错吧？放着富庶空虚的江南不去，扭头去进攻天地大虫陆天明？”
“江南富庶是当然，谁说江南空虚？牛兄弟忘掉一个根本问题，陆天明不能跑，他害怕地盘被进攻，江南的财富在少数人手中，他们也在练兵，就算战败，也可以坐船跑路。
对付士绅豪商，用强不对，我们应该做生意，若去进攻他们，反而是逼他们带着钱粮投靠陆天明，我们不战而败。
对付江南，不攻而攻，方为上上策，攻陷京城，江南不战而降。”
卧槽，牛金星摸摸额头，虽然是很‘遥远’的计划，他还真无法反驳。
这种话他也跟李自成说过，回旋镖扎的哑口无言。
李信拱拱手接茬，“顾兄能与江南联系？”
“不能，但可以做生意，湖广商人自古为西部商道服务，联系一个人两个人极易被算计，用一群人联系一群人，方为上策。”
李信也闭嘴了，真他妈无懈可击，原来这家伙是李自成与江南的联系人。
可惜新闯王被人家轻而易举唬住了。
的确，北方没有钱粮，但北方有底盘，有人口，有力量，江南有钱粮，有大江天险，还有可能什么都没有，且编练一支大江水师，现在远远没那个基础。
大营内四个人，八条心。
未来太远了，还是说今年吧。
李自成看他们达成共识，哈哈一笑起身，“好了，就此定计，练兵为主，秋季劫掠中原，立刻攻陷襄阳盘踞，三位先生精诚团结，成功之日，共享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