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可以干，不会立刻干。
伊玛目派出斥候绕路到东边，他得掌握明军和其他大汗的行程，不能稀里糊涂围起来，那样会失控。
最起码要想办法告诉陆天明，他们是在‘保护’，这样才能避免双方开撕。
三月二十二黄昏，陆天明在大帐中闭目沉思。
一直以为五万牧民都在塔拉斯呢，来了才知道，那五万牧民在方圆五百里，他们是冬季到塔拉斯避风躲雪，顺便与商号做买卖，现在草原发青，散开放牧去了。
“夫君，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朱微进帐到身边，继续说道，“这里的部落实在太杂了，布哈拉、哈萨克、准噶尔都有，克烈、乃蛮、弘吉剌、卡伊亚特、畏兀儿、康里、昆格勒、钦察、努库兹、曼吉特、满速尔、杜格拉…”
陆天明睁眼纳闷看着她，“夫人在说什么？”
“这里的部落啊。”
陆天明翻了个白眼，再次闭目，“简单点说结果。”
“妾身把带的东西都送出去了，竟然没有一个参与者，可能他们是被抛弃的那部分。”
“胡说八道！”陆天明眼都没睁，继续说道，“留下的人一定是获利最多的一群人，记住，杀人者不一定是抢劫者，旁观者不一定是无辜者。”
朱微点点头，“可能吧，但我们现在确实没什么结果，倒是遇到几个大夏人，他们希望商号能在此地驻扎，教导他们种地，他们自己种的豆子产量太低。”
“大夏人？什么人？”
“夫君不知道吗？匈奴人赫连勃勃在天山南建立的大夏国，自认为是夏后氏之苗裔，《史记》中记载的齐桓公西伐大夏，《汉书》记载，夏分布于凉州、兰州、河州一带，后来归为大月氏。”
陆天明哭笑不得，“两千年前的破事，现在跟我说这有什么用，西域的古城遗址太多了，一个城一个国，一个国一个族，下辈子也研究不完。”
“妾身是想说，布哈拉人，乌兹别克人都是由波斯人、粟特人、大夏人、大月氏人、契丹人、蒙古人、诺盖人、与突厥遗民混合而成。”
陆天明不悦扫了她一眼，“那又怎么样？夏后氏是免死金牌？”
朱微无奈低头沉默，陆天明继续闭目思索。
封锁塔拉斯，是为了给克代尔机会，好像来的太早了。
伊玛目那个蠢货，要么你就提前来，要么就别来，在半路上等着是什么意思，不前不后，不早不迟，把布哈拉和大明都置于尴尬境地。
布哈拉没有提前占据塔拉斯，陆天明一来，他独自前来过于突出，不宜接触。
但不接触就无法形成杀局，这几天很考验脑力，得稳住他们，还得让莫卧儿入局。
费劲啊。
满山抓兔子可不好玩。
天黑了，进入赖床模式的陆天明倒在毯子中。
朱微、兀良哈、小莫收拾帐篷，正准备休息，外面传来于成龙的声音，“上位，有急事。”
“说！”
“属下请您移步！”
陆天明无奈裹披风，来到帐篷外，于成龙靠近低声道，“上位，伊玛目在南边暗中求见，他只带着两个士兵，对警戒的兄弟们说塔拉斯很危险。”
陆天明脑子当当当响了一会，露出一个微笑，“你判断一下为什么。”
“回上位，布哈拉商业遭到毁灭打击，不可能欢迎商号，他一定想着控制商路，这样才能保证布拉哈王室的地位。伊玛目来的时机很尴尬，只有他入局，但又来迟了，不得不先动手，又不能让局势失控，属下猜测，应该是想获取信任入谷。”
“传！”
陆天明转移到前面的中军大帐，换了一身军服，在椅子中大马金刀而坐。
伊玛目当然见过，这老头会说蒙语，不需要翻译，草原上四十岁的人都少见，六十岁的人堪称寿星，伊玛目已经五十六了。
“大明麾下，布哈王伊玛目·库里，拜见上位！下臣日夜想念上位，能再见上位，感谢真主。”
陆天明托腮看着他，脸上情绪不高，淡淡说道，“伊玛目是阿拉伯语，意为率领穆斯林举行拜功的领拜师，与大明回回的阿訇相同。布哈拉用教法治国，是波斯式集权，也是西域唯一的集权，苏菲派教团、库布拉维耶教团地位尊崇，有大量土地，建有豪华麻扎，百姓生活怎么样？”
伊玛目本来认真倾听，陆天明最后问了这么个问题，弯拐的太急，让他不由得松口气，被陆天明把表情尽收眼底，更加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回上位，布哈拉有上位庇佑，商号送来精美的商品，百姓很好，可惜塔拉斯牧民不受管教，下臣得知商号被杀，激愤带兵前来，就等天使主持公道，得知上位亲来，下臣十分荣幸。”
“你说塔拉斯十分危险？什么危险？有大军虎视眈眈？”
“回上位，比大军更危险，那些分散开的牧民害怕上位处罚，在暗中聚集，下臣已经探知西边百里有六千人，上位亲军太少，一定要慎重。”
“六千人？这么说，就是他们做的？”
“回上位，下臣不知，但聚集的牧民有哈萨克人、布哈拉人、准噶尔人，下臣无法节制，只能暗中来告警。”
陆天明沉默片刻，“你不是带着三万人吗？去把他们全杀了…”
伊玛目心头大颤，陆天明杀性很大，这与想象的不一样，脑子飞快思索如何回答，却听陆天明又道，
“明日陆某给你一道命令，拿六千人头祭拜死者，陆某觉得塔拉斯剩下的牧民也不可信，后天带万人进谷，加入守卫。”
伊玛目的目标实现了一半，这可不行，连忙提醒道，“上位，西边的牧民下臣明日为您解决，但另外三面更危险了，士兵入谷与上位亲军混合，触及上国天威，且牧民一旦乱起来，下臣和亲军都很难分辨彼此。”
陆天明站起来，来回踱步两圈，伊玛目也在急速思考如何劝，陆天明脚步却停了，“克代尔和阿布都拉呢？”
“回上位，他们到南边接应绕行的骑军，下臣行踪并未暴露。”
“布哈王，陆某与阿布都拉有新生意，莫卧儿什么反应？”
伊玛目立刻低声道，“上位小心克代尔，下臣不知有什么反应，但克代尔很自大，说明莫卧儿并非没有任何准备。”
“准备？哈哈哈…他们准备做什么？”
“莫卧儿当然不会与大明起事，但他们会控制叶尔羌和布哈拉，下臣和阿布都拉身不由己，还请上位救命。”
这才是杀手锏，陆天明点点头，好似被他的真诚说服了，
“伊玛目，既然四面都有牧民，你们也人多，那就不要入谷了，在外面警戒吧，中军入谷即可。”
“是，下臣明日到您身边，誓死保护上位周全，但上位还需小心塔拉斯谷内的牧民，令大军加快，他们落后太多，上位安全赛过一切。”
“好了，你的忠心陆某看到了，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