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林新月和廖姗姗大包小包回来了。
廖姗姗乐呵呵拿出一个精致手表,乐颠颠往角房去了。
林新月则留在房间里收拾。
江婉来了,问:“林姐,你们回来了?”
“哎。”林新月不好意思笑了笑,“让你久等了,抱歉抱歉。”
江婉摇头:“怎么会,也才七点多,还早呢。”
接着,她将热水瓶拎进屋。
“厨房那边还有好几个,不够的话就去取。”
林新月答:“够了够了,天气冷,洗个脸泡个脚就能睡,实在不敢洗澡。”
江婉哑然失笑:“总算适应这边的寒冷天气了吧。”
“不敢不适应。”林新月答:“躲着不敢出门,连澡都不敢多洗,实在是太冷呀。”
江婉苦笑:“我也不敢跟以前那般天天洗澡了,实在是怕冷。”
唯有陆子豪一直保留南方人的天天洗澡习惯,哪怕是零下二十多度,他照样拎热水瓶去洗澡。
林新月哈哈笑了,转身递给她一份礼物。
江婉微愣,问:“什么?”
林新月答:“送你的新年礼物。不止你有,老李也有呢。”
江婉推了回去:“破费做什么?咱们天天见面,哪还需要送什么礼!”
“不是花钱买的。”林新月解释:“我给你和老李,黄哥和小赖都编了手套,一人一副。天气冷,出门能戴上。我特意给食指和大拇指都留了洞,平时看书翻页也顺溜,不用脱下来。”
江婉听完,欣然收下了。
“谢谢林姐。”
林新月摘下围巾,笑道:“谢什么呀,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小婉,有件事提前给你说一声,明天傍晚振关在老城区那边订了餐,打算一家人坐一起吃个团圆饭。”
“哦?”江婉疑惑问:“大过年的,竟还能订餐?”
林新月微笑解释:“说是一个小餐馆,老板是本地人,每年过年都没打烊,哪怕是正月初一早上都不关门。很多外地工人会聚集在那边,订一桌羊肉火锅吃,算是团圆饭。振关自从实习后,身边都是一些老师傅。跟着他们穿街走巷忙碌,慢慢也认识了一些地方和人事。他学人家也订了一桌,还订了十几盘羊肉。”
“孩子大了。”江婉禁不住感慨:“懂事了,也开始有了长子的担当。”
林新月泪光闪烁,欣慰道:“是啊,听他这么安排,我也觉得好。虽然远离家乡,都好歹一家子都齐齐整整在一起。”
“一家子在哪儿,哪儿就是家。”江婉安慰道:“你在这儿,孩子们的主心骨也在这儿。”
林新月点点头:“是。他先来问我,说我如果同意,那就这么定下来。我自然同意,说明天午后就去找他们父子三人。”
江婉眸光微闪,问:“他们的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林新月嘴角的笑容淡下来,没好气道:“他还能干什么?每天游手好闲街头街尾乱晃,还能做什么!”
“现在还这样?”江婉皱眉:“也不找个工作干?临时工也好啊。”
自去年以来,京都城郊多了一个工业区,连续多了好几家工厂。
很多人都扎堆去找工作,有些则在外头干起小买卖,提供服务或小商品给厂里的工人们。
京都游手好闲的人明显少了,来来去去都是忙碌的背影。
翁自强也才四十多岁,远不到退休年纪,更不是七老八十需要人照顾的年龄。
难不成想这样子一直浑浑噩噩靠儿子养着过下去?
林新月一说起就忍不住生气,道:“他哪里想工作!懒习惯了,一干活就嚷嚷浑身痛。他是想着孩子渐渐大了,以后想靠儿子养。”
老大自从开始实习就有实习工资领。等过了年,老大就能正式领工资了。
加上林新月不仅有退休工资,还有出版社的工资领,收入颇不错。
于是,翁自强悄悄打起了主意,打算从此靠前妻和儿子们过日子。
江婉皱眉:“他怎么没想过托举一下儿子?振关才刚刚开始独立,振城明年还要考大学,仍需要花钱。一家子在京都还没一个稳定的落脚地,怎么能啃儿子过下半生?”
林新月气得眼睛都红了,道:“不说起还好,一说起我就恨不得生啖他的肉,啃了他的骨头!振关还没二十岁,却已经被生活磨得不得不坚强扛起家庭重任。要不是出版社补贴他一个月二十块,他指定得饿出胃病来。孩子过得那么苦,好不容易挨到能有收入的日子,肩上已经多一个那么可恶的负累。他怎么就不能心疼一下儿子?”
说到此,林新月已经泪如雨下。
“小婉,有时候我真的恨死他,巴不得他出门被车撞死,省得继续拖累我和儿子……”
“别哭了。”江婉道:“幸好两个孩子都很争气,也很孝顺你。”
林新月摇头:“他们是迫不得已啊。有人疼,有人爱,谁会巴不得马上长大肩负一大堆责任。他们是心疼我太辛苦,想要帮我分担一些。”
江婉温声劝:“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该负的责任,他们逃不掉。你呀,看开一些,别总闷闷不乐。”
“都怪我。”林新月拉住她的手,“当初瞎了眼嫁给他,后来怀上孩子,就想着为了孩子忍忍算了,直到忍不了……我能离婚逃离他。可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脉,他们逃不掉啊。”
江婉安慰道:“林姐,你和孩子都是良善的人,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既然如此,你就得把心态摆好,切莫在心里积怨。”
“唉。”林新月哽咽:“……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做不到啊。我最担心的是孩子的未来会被他拖累太多。孩子以后谈对象啊,找媳妇,人家仔细一打听,可不得吓得赶忙逃开去。”
江婉摇头,劝她不要想太多。
“等你和孩子拼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到时哪怕道旁有垃圾和苍蝇萦绕,可康庄大道仍是康庄大道。只要道路平坦,路过的人就不会介怀太多。”
林新月若有所思,疑惑问:“……可能吗?”
“自然可能。”江婉道:“林姐,人最怕的是放弃希望,抑郁不得已。你呀,得想开一些。你跟我们干了几个月,收入便是以前几年的收入。恢复高考后,各地蓬勃办学,未来十几二十年,将会是我们出版社的大好机会呀。你呀,保重好身体,干多个十来年再退休,保管能在京都挣到房子车子,然后再安享晚年。”
“……你说得跟美梦似的。”林新月擦去泪水,露出笑容,“跟着你们干,我是一百个乐意。这段日子幸好有你们,不然我指定活不下去。小婉,咱们——真能这样继续挣下去?”
江婉摇头,答:“远远不止,明年会挣更多,后年可能会更多。”
林新月笑开了,问:“等宿舍楼建好了,还会给我分一套房?对吧?”
“对。”江婉答:“分一套大的,让你和两个儿子都够住。”
林新月双手捧住脸,满脸的期待小星星。
“等有了房子,我就要开始攒钱。给老大攒娶媳妇的钱,给老二攒学费和生活费。我还要给自己攒退休金,省得以后拖累孩子……”
“会有的。”江婉点头:“很快都会如你所愿。”
林新月嘻嘻笑了,示意桌上的大包小包。
“这些都是给两个孩子买的。过年嘛,总得买些新衣服新鞋子。”
江婉扫了一眼,忍不住问:“你怎么不给自己买点?”
“……我不用。”林新月摇头:“我在你这儿包吃包住,啥都不缺。”
江婉暗暗心疼,低声:“你呀,也要多心疼一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