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雁江浪涛卷袭如万象过境。
问剑山庄坐落于雁江外城雁江边,又得名“问剑”二字,自是一番大气象,祖上百多年传承下来也算是一地江湖豪绅双馨世家。
只不过今日剑庄却是寂静一片,多半跟今日被一个黑小子一枪双杀父子俩有关。
好家伙,筹备将近两年,一瞬间给人当了嫁衣,整个剑庄上上下下都好似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没了一点心气。
剑庄临江畔那一侧,立着一片地段优越的朱红雅居,乃是剑家特供给雁江大会各门派贵客的客房。
月儿挂柳梢,此时客房风字居中,灯火葳蕤。
一道曼妙人影素手撑面颊,轻蹙一双娥眉翻看着手中书册,是玉衡山上一本绝学秘籍,名为幻影步,上边白描有动作轮廓,下边附着小字,字字珠玑解释。
美妇肩头披着一淡黄披帛遮风,看的出神,一直聚精会神反复琢磨。
里厢突然撩开帘子走出来一绿衣女子,柔声唤道:“娘,这么晚了还不睡?”
美妇稍一抬眸,疲惫柳叶眸子柔和几分,手边秘籍抬了抬,轻声微笑道:“囡囡,你先睡去,娘还不瞌睡。”
绿衣美人看了眼半掩窗棂,倒也没再多话,打个哈欠回了里厢。
呼——
帘子后灯灭。
书桌旁美艳道宗收回视线,看了眼窗户后,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继续低头看秘籍。
呼——
又是一阵风吹过,微微拍在朱红木窗上,吱呀摇晃作响,若有若无的还有一道细微落地踩踏草地声响。
祝梓荆眼尾一挑,不由得坐直几分身子,随即反扣秘籍,对着铜镜理云鬓,板出来一张脸后,这才再度满不在乎掀开秘籍钻研....
她明日虽然不想让某人继续登台冒险,但好像看登徒子白天的功夫,已经胜过她良多。
他要上,她也拦不住,这幻影步也算江湖上一等一的身法,也算多一层保障。
踏——
窗外倏现一道黑衣身影。
“小祝?”
祝梓荆呼吸急促几分,但仍是没招呼,挪着臀儿侧脸对着窗户,装聋作哑不管不顾。
外头那人也了解道宗,二话不说打开窗板纵身翻跃进去,站定绒毯上拍去衣袍些许尘灰柳絮。
道宗依旧冷着眉头,背对李卯,闷头看着秘籍。
李卯眼瞅小祝这模样,那还不晓得道宗生了气,耍了小脾气,但也无奈,白天人多眼杂确实没法找人叙旧。
但小祝素来要面子的,哄也好哄。
李卯挪步到那浮凸白裙背影身后,颇自觉上手捏着肩。
祝梓荆身子一僵,转而软和下来,冷哼一声没有回头:“你来作甚?”
李卯捏肩献殷勤,道:“过来看媳妇儿。”
祝梓荆又是哼一声,显然对李卯这满嘴口花花免疫不少,又许是颜面作祟,眉眼间并无多少喜色,就这般沉默下去哗哗翻着绝学秘籍。
李卯也不着急,觉得两人就这般相处就挺好,不时探头贴着那天鹅脖颈下去,对着册子上“幻影步”图解指指点点。
道宗一开始还嫌弃仰着脑袋,后来脖子酸了,也就随他去了,倒是白皙面上蹭上不少黑乎乎涂料。
“我先前问剑主了,但感觉你师父没怎么把天火教放在心上。”
祝梓荆当即回过头,严肃眉眼叮嘱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到时候也跟你师父转告一番,天火教的教主跟绣天鹤可不是什么善茬,不容小觑。”
“玉白貉就不多说,跟你师父同时期的江湖天骄,左右不容小看,你师父多半心里有底。”
“但是我着重要说绣天鹤此人,绣天鹤此人行事低调,近十多年未曾在江湖上展露过手脚,但据我所知,他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是圣手,只不过一直不显山不露水,退居天火教幕后辅佐前代天火教教主。”
“现今若是真打起来,只怕不会弱于玉白貉,特别他还身具天火教绝学‘噬玉紫气’,更是武力非凡。”
李卯听玉白貉说过,不置可否点点头,轻柔捋着祝梓荆那馨香乌发。
祝梓荆瞧着李卯那张黑漆漆看不清五官的脸,凝重道:“若是过不了这俩人,你还谈何拿布局图,你调来些官兵把他们围了,你看他们会不会把东西交给你。”
“还有你今日非得上台逞强,既然你都准备让剑主夺魁,你还瞎出什么风头。”
就是李卯今日无伤下台,道宗还是有点小生气,觉得李卯胡闹得很,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心上。
李卯却是咋咋呼呼道:“嚯,小祝你堂堂正道道宗,竟然说得出来这种仗势欺人的话。”
祝梓荆翻个白眼,被气惯了一点没感觉,侧首没好气道:“我巴不得天火教被官兵讨伐一空,怎么就叫仗势欺人了?”
“你说这些我都有安排,你不用那般担心,我承认有时候我确实毛躁了些,但大多时候都无伤大雅,算无遗策不是。”
李卯不晓得这时候该不该跟小祝说关于玉前辈的事,但是听语气吧...
小祝怨气颇深,甭提身上还有孕,还对他一肚子气,只怕这事抖落出来,说玉白貉其实跟他是一伙的,还差点把他给那啥了,保不准小祝气的头上冒烟....
代入一下...
本就正邪不两立,还被天火教的天罡坛袭击过,结果到最后邪恶没有迎来正义审判,突然有一天发现媳妇儿跟大反派站到了同一阵营,口口声声说“他其实是个好人”。
就这你换谁谁不破防,别提还有身孕....
祝梓荆看不穿李卯黑漆漆脸上的面色变换,自说自话道:“若是真如你这般设想最好,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弄得这么一副模样。”
“说来话长...”李卯怕祝梓荆惊着,想了想还是没敢说江南里头的那些险恶和皇后的下落。
冷不防,祝梓荆也不再装了,将秘籍放到一边,伸手便拽着李卯耳朵,寒着眉头清叱道:“那你跟我说清楚,今天台下那个给你喊加油的女的是谁?”
李卯嘶声将祝梓荆抱起来,坐在椅子上连连喊痛,最后也就靠着一句“事关机密”含糊下去,转而便是厚脸皮凑上去,来一出分别许久的老夫老妻腻歪环节。
祝梓荆也没再撑着脸面,看了眼黑漆漆的里厢后,便靠在李卯怀里低垂眉眼一字一句教着李卯她今日刚看的幻影步。
“对了,你从江南回来,可曾知晓皇后身死的细节?”
“我什么都不知道。”
祝梓荆抬眸疑惑一怔,再然后也没有深想,伸手比对着幻影步的图解小声念叨。
期间李卯想亲,道宗扭头不让,但稍微施点手段,还是被黄毛登徒子得逞....
里厢中,青凤看着外头模模糊糊相拥二人的轮廓,虽然甜甜的,但也多少有点酸酸的....
合着她们俩轮换着偷人...
专门坑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