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金陵城外,二十里地之处,李卯黑袍貔貅面,握持一杆长枪,骑汗血宝马四平八稳走在铁骑最前方。
两侧萧氓拓跋乾跟在身后,三人正慢骑交谈。
老薛则被李卯打发去了浙州,时刻惦记着届时爆发冲突,兰儿她娘的安危。
林道湿气重,身后铁骑呈川字形跟于身后,因为林道繁茂,不得不缓下速度砍树开荒。
李卯目视远方青山烟雨思绪放空,一面又问:“东边宋理的人可有消息?”
“还在攻营,说是差临门一脚,但时间不禁拖,只怕指望不了他们,但也能帮咱们牵制些兵力。”
“破城需要多久,可有把握?”
红脸萧氓回道:“禀殿下,先锋所言,金陵城外五里地已然由金陵楚王禁军搭建起一道防线,且苏州离金陵最近,若是昨日传出消息,今日按最坏打算,只怕苏州援军已至。”
“所以按末将所想,他江南兵力空虚,绵延防线拉长均摊下来兵马不过尔尔之数。”
“我等数千铁骑以一抵三,虽可强行闯城,但有风险,就不如分头冲刺。”
“老乾已有眉目,不若让他亲自跟殿下你讲解。”
拓跋乾骑马上前一步,凑近了李卯压声道:“我是这般想,就跟殿下之前明面上调动京营手段相近。”
“铁骑分两军,西面北面各一批冲城闯营吸引主力注意,而自中间无人问津处,可有我率领小五百人抢得薄弱处率先杀入金陵城。”
“届时楚王急令,防线救宋卫心切,便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届时里应外合,金陵城之破指日可待。”
三人骑马最先赶至一没过脚踝溪流边,李卯持缰停马于溪边,两位副将立时停马。
拓跋乾以为是李卯不太满意这法子,探头试探道:“殿下?这法子?”
李卯却是摇摇头:“法子是好法子,但是那突袭得五百人,我亲自来领。”
“这...”
萧氓同拓跋乾面面相觑,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道一声劝阻的话,李卯已经一马当先淌过小溪往前奔去。
萧氓叹气道:“老乾,王妃是宋卫谋害的,咱们劝不住殿下的,到时候咱们偷偷给殿下多拨五百人,咱俩受点累没啥。”
拓跋乾捋着胡子连连摇头:“胡闹,你怎知道宋卫城中留守兵力几何?不能让殿下冒险。”
“那你自己去劝。”
“他妈了个巴子,算求,咱们他妈什么时候这般束手束脚过?直接干!”
“干出来一道口子往里进。”
“到了金陵城里头有守军另说,到时候咱俩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牵制守军,让殿下平平安安到楚王府门口。”
“说干就干!”
“南下东躲西藏颠簸了几个月,就等着痛痛快快干一架!”
“把楚王妃抢回来给殿下当媳妇!妈了个巴子,喜欢人妻怎么的?咱家少爷咱自己来宠!”
“说得好哈哈哈!”
“驾!”
一双又一双马蹄迈过小溪,飞溅水花,乌泱泱黑甲铁马如墨色蛟龙般涌向这座繁华似锦,宛若养尊处优花孔雀般的江南省府。
……
苏州城。
随着圆月爬空,暮色降临,因为今日传言有敌袭逼近金陵,就连号称小金陵的苏州城内也已经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毕竟今日白天苏州城内大批官兵已经倾巢出动增援金陵,这么大动静大家都不是瞎子聋子,晓得现今是什么局势。
各家各户窗门紧闭,街上枯草篓子随风到处翻滚,偶有一两盏还未来得及收下的红灯笼随寒风晃晃悠悠发着瘆人红光。
内城,温家宅邸之中。
温家四口人齐聚一堂,面色各异,沉默不语,本是夏日却点上了铜炉抵御外头刚下过雨的寒凉。
温若光率先哭丧着脸哀声叹气道:“我说咱温家不行就收拾收拾东西跑呗,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凭咱家温大才子的才气,靠作诗养活咱们一家又不是不成。”
“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你们谁敢想江南第一个先出事的是省府金陵?”
“还是铁骑!”
“我说铁骑不就我姐夫本家有吗,什么时候江南也有了?”
温大才子一个劲怎么说,其余三人一点不搭理。
吕老夫人拉着温家当事人,圆脸安康美妇温若华的手,皱着眉头忧虑道:“若华,前些昨个让你写的信问笙儿,她现今在金陵待得可好?”
温若华怀中抱着一只白猫,摇头叹声道:“信过不去,金陵封城了,只怕形势不容乐观。”
“姐,娘,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咱们不然就趁着大军没打进金陵之前跑到京城去,去看看我姐夫到底出事没。”
温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痛骂一声:“混账!”
“京城外头打的可比江南厉害!你赶着过去投胎?”
“嘿,爹,您这话就不对了,去了京城咱这叫可进可退。”
“进可在京城里头避险,退可到时候咱直接去西北投奔肃武王,咋说我姐也跟姐夫郎情妾意的,你们就是看不懂局势。”
“天下大乱,哪里有兵哪里才安全,咱这江南屁大点地方除了有钱就是有钱,真要被抄了家,你找谁说理去。”
“我姐既然说我姐夫多半没事,咱就不如早点投诚,把咱家家产捐出去,去给我姐夫当牛做马,鞍前马后。”
“你们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姐夫多优秀?”
吕老夫人跟温老爷子虽然半数认同这混账儿子说的话,但话也不能说的这般直接。
温若华则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爹。娘,其实咱们不必那般慌张的。”
“先不说别的,那铁骑不也还没打进来不是?”
吕老夫人眉宇忧愁,又问:“若华,你实话跟娘说,世子殿下之前是不是给你透露了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当初他传出死讯的时候你最淡定,还一口咬定只是谣言?”
“哎呀,娘你问那般多作甚,我难不成还会害你们不成,只是思悬同我说了,细节没法披露,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
“只能说思悬没死,他之前也跟我说过,江南遇乱放平常心即可,我反正是无条件相信他。”
吕老夫人同温老爷子好歹也是混迹商圈,官僚宴会数十年的人精,一听见这若有所指,话里有话的话,立时心头直跳。
怎么听口气,好像他们家乘龙快婿就知道江南要乱似的。
保不准....
这铁骑跟西北李家是一家?
“唉,我不管那么多了,咱温家根就在苏州,不跑了,一大把老骨头瞎折腾什么,到时候你们俩姐弟谁赶紧先给我们俩生了孙儿心才能往下沉沉,不至于天天操心。”
“那肯定是我姐,我姐夫说我姐屁股大好生养,而且我姐夫长得俊,才气高,若是真有了孩子,就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才华也得避让三舍。”
“但是我就感觉我姐有点肥,不晓得我姐夫怎么看上我姐的。”
啪——
温若华面色涨红,一巴掌扇在温若光后脑勺,一面还指着门口怒叱:“滚出去!”
温若光捂着脑袋灰溜溜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咕:“胖就胖,往那儿一坐肥肉都挤出来了,还不让说了。”
“你是不是又想跪在祠堂前挨荆条了?”
温若光脖子一缩,忙往外飞跑。
吕老夫人收回视线,道:“唉,这两天看看风口在家避一避,金陵打起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若华,你早些睡。”
“欸。”
吕老夫人连同温老爷子相继离去,留下温若华留在厅堂桌边嘴里边絮叨,边抚弄怀中白猫。
“臭小子,你比你姐夫眼光好?”
“哼,不知天高地厚,你姐夫就喜欢宽过肩的,能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