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很不理解，言卿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
“她似乎…也没想跟我交朋友。”
顾清焰露出淡淡的微笑，
“后来我才发现，她就是传说中的滥好人。”
“帮我，纯是因为他们做得太过分，她看不下去了，仅此而已。”
白夜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
“我第一回见你，又是纹身又是眉钉的，以为是个狠角色…竟然会被同学欺负。”
“你懂什么。”
顾清焰别过头，一脸傲娇，说出的话却透着几分心酸。
“小孩是很聪明的。他们能从人群里，一眼就辨认出那个最好欺负的。”
“我的话……就算被欺负了，家长也不会管。但如果我反抗了，他们一定会骂我不懂事。”
顾清焰苦笑，
“当时孤立无援，没从宿舍楼跳下去就很不错了。”
白夜饶有兴致：“那后来呢？”
“言卿当时十三岁，很天真。她以为，那些人欺负我，是因为我的口音。”
“她索性带我去了她家——言斯辰是大学教授，也喜欢邀请学生来家里。言卿就拜托她爸爸的几个学生教我英语，顺便纠正我的普通话。”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言卿妈妈是残疾人，右手没法使用。但是孟阿姨人很好，很温柔。”
顾清焰定定地望向白夜，
“虽然云璃那么说了，但我不相信言教授会做那么惨无人道的事。”
白夜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然后呢？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变化。”
顾清焰想了想，
“后来，我的发音已经很标准了。被欺负的情况还是没什么改善。只是从明的，变成了暗的。他们仍然会嘲笑我，从各种方面。”
“言卿百思不得其解。我只好告诉她，因为我身上本来就具有那种弱者气息……”
“然后，言卿就明白了。”
“她说，她妈妈就是这样，在孟家一直被欺负。后来跟她爸爸结了婚，也会被嘲笑、被歧视。”
“言卿小时候只要听到孟阿姨的坏话，追上去就揍…完全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对手，幸好她哥比较稳重，会拦着点。”
“但她也说，她妈妈被欺负是因为生理原因，而我…只要做出一点小小的改变，就可以摆脱这样的境况了。”
“后来的发展蛮老套的。我们一起参加了不少竞赛，拿到了很不错的成绩。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是个计算机的天才啊。”
“我并非天性软弱。欺凌别人的人，才是最弱小的。”
“霸凌再次发生时，我揪住那个女生的头发，跟她们打成了一团。”
思及往事，顾清焰笑了起来，
“我明明一点都不弱，一个能揍她们三个。为首那个女生，头发都被我薅下来一块儿……竟然没敢找老师告状。”
“虽说我打扮得像个黑社会，但这只是个人喜好——而且，能让傻逼对我客气点儿，也不错。”
她指了指手臂的三头地狱犬纹身。
“为了遮盖烫伤，干脆纹了这个图案。”
“嗯……”
白夜挠了挠头，
“这就是普通小孩儿的成长经历么？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顾清焰有些惊讶。
她很难想象，白夜这种煞神竟然会看电视剧。
“看什么看。没经历过还不能看看啊。”
白夜失笑，
“老傅还算好的，起码过了几年正常人的生活。老子生下来就是实验材料。”
“那实验就跟养蛊似的，老子就是里头的蛊王。”
“一边接受实验，一边把其他蛊虫咬死。”
“没学过什么杀人技巧，不过嘛，生存就是最好的老师。”
顾清焰沉默。
虽然她不相信言斯辰是那样的人，但白夜就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除了实验造成的伤害，他错过了幼年的呵护、少年的培养，还有最重要的社会化……
命运对他很残忍，但白夜竟然成为了一个……还不错的人？
这本身就很了不起。
抛开某些血腥暴力的行径，他很聪明，对朋友也很不错。
“很多事我都不太懂，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而已。”
白夜耸了耸肩，看上去满不在乎，
“没办法，谁让老子是天才呢！很多事不用亲身经历，只要看看就能明白里头的门道。”
顾清焰默默瞥他一眼，忍不住拆台：
“那你要不解释一下，傅妄烬到底跟言卿怎么回事？换成你，你会爱上仇人的女儿么？”
“你会默许云璃撞死她全家，然后自己站出来当好人，只救言卿一个？”
白夜自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许久，才咬牙切齿地笑道，
“我tm怎么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
“按萧頔的检查结果，言卿也被她爹做实验了。比起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是作为女儿的那个更惨一点吧？”
“……不对。”
顾清焰皱起眉，似乎在沉思，
“这不对。”
“哪里不对啊。”
白夜无奈，
“你别跟萧頔似的，磨磨唧唧就会说不对。”
“云璃的原话是，言教授是为了医治孟阿姨的残疾，所以策划了人体实验。”
顾清焰语气冷静，大脑在飞速运转，
“但不论怎么样，他都不会用女儿去医治妻子，这本身就很矛盾。”
用女儿做实验的，一定是个无情的科学疯子；
决心医治妻子的，一定是个重感情的人。
两种行径，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顾清焰抬起漆黑的眼瞳，透彻洞明，
“除非，有人在撒谎。”
愣了几秒，白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面露惊喜，
“可以啊，不愧是念过书的！脑子就是好使！”
“不行，我得赶紧告诉老傅，这事儿还不好说呢——”
“等一下！”
顾清焰连忙一把拉住他，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别忘了，就算云璃撒了谎，但那个实验计划书上，还是有言教授的签名的！”
“……”
白夜无语，
“差点儿忘了，还有白纸黑字的东西。”
顾清焰摸摸鼻子，弱弱道：
“……反正我相信言教授的人品。他演三年五年正常，难道还能演二十年不露馅儿？”
“我倒无所谓。”
白夜耸肩，
“还是那句话，老子不会迁怒无辜的人。既然路易已经死了，言卿什么都不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跟老傅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强个屁！”
顾清焰忍不住爆粗，
“你怎么不说他默许云璃把言卿全家都撞没了呢？言卿受得了吗？”
“？”
白夜懵逼，
“怎么可能。言卿家出事都多久之前了，云璃起码是季骁回国之后才来找老傅的吧？”
顾清焰：“你确定他们没背着你见面？”
“废话！”白夜没好气道，“要是没老子在场，她敢来？就老傅那脑子不好使的，他真敢弄死她啊！”
两人稍微一盘，发现时间不太对劲儿。
“妈的，老傅这是背锅了啊……”
白夜挠着后脑勺，
“那我还听云璃说什么，言卿她爸杀了老傅他妈……”
“不行，还是得跟老傅说说！”
顾清焰一把拽住他，
“你想说什么？！现在咱们除了推断，手里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啊！”
“……”
白夜闭眼，
“我都跟他说过了。要是信了云璃的鬼话，春节都能过错。”
两位军师看了眼彼此，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操碎了心啊。
“看他俩处对象，比看狗血言情电视剧还费劲儿。”
白夜抚额摇头，
“这么多屁事儿撞在同一个人身上，编剧绝壁是个脑残。”
“谁知道呢。”
顾清焰打个呵欠，略显疲态，
“话又说回来，你为啥对哥们儿的爱情这么操心啊？总不能是闲的吧？”
“？”
白夜意外，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
“以后有机会给你讲吧。现在老子困得要死…妈的，老傅到底怎么做到几天不睡的……”
两人对视一眼，竟然又笑了起来。
窗外，天色泛白，太阳正一点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