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麻绳随着拉力加强，一圈圈嵌入掌心。
墨以漆黑澄澈的眸子，静静看着冰凉的河水。
腐败的黑色皮肉已经被鱼群一点点啃食殆尽，白色的骨头重新露出。只是这一次的骨头上，竖状纹路已经消失。
随着水葬的一套流程下来，乱葬岗里的尸骨似乎也进行了一场脱胎换骨。
没有了腐肉吸引，原本阻挡死尸的鱼群逐渐退去，手中拉力猛地一轻。
视线里，重获新生的尸骨再一次恢复了奇怪的姿势。
它滑动着手臂，向着墨以快速靠近。
“放手啊！”
胖子站在距离河边不足十米远的地方。
“布施肉身结束，就赶紧放手啊。没有了皮肉的浮力，现在这东西全靠着麻绳拉力才能浮起来。”
“让它沉下去，你就算完成仪式了。”
对于胖子的喊声，墨以充耳不闻。
他凝神看着努力往岸上游的白骨，似乎想要确定什么东西。
墨以与白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五米……三米……两米……
扬起的水波遮挡间，墨以清晰的看到白骨的手腕处，还有一块残存的腐烂皮肉。
许是这块肉过于狭小，才躲过了鱼群的攻击。
随着距离拉近，墨以清晰的感受到白骨身上所散发的死亡气息，以及它坚定想要上岸的执念。
在麻绳的连接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白骨已经不需要困难划水，它僵硬的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站在水中。
胖子着急，在远处大喊：“用石头砸它，不能让它上岸！！！快快，想办法把它手腕上的那块肉剃掉。”
“唔。”墨以回头。
胖子震惊：“！！！”
“不要命了，这时候你还敢抽空回头？？？”
“我说话听就行了，非得看着吗？”
“前两天也没发现你这么有礼貌啊！”
胖子连喊几句，随后他陡然发现，墨以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看的是自己背后。
胖子僵硬回头。
身前的水流声，加上身后嘈杂的风声，掩盖了大部分动静。
现在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几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厉鬼包围。
“卧槽，怎么回事？”胖子懵逼。
虽然作为引导的水葬师，实操经验有点少。但是每一次演练，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现在是怎么回事，出来隐藏了？
不应该啊。
胖子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眯起的小眼睛里精光一闪，他锁定一处后，开口叫道：“老柴，怎么回事？”
衣衫褴褛的道士“……嘘！”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缓慢定格的厉鬼们，突然咆哮着冲了上来。
胖子跳脚：“卧槽，卧槽！！”
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往安全的地方窜了过去。
墨以瞬间扭转手腕，想要甩鞭阻止厉鬼靠近。谁知鞭子牢牢缚在胳膊上，无法取下分毫。
又失效了？
上一次失效还是乱葬岗……
墨以将脚下石块踢出，击打在围上来的厉鬼胸口。
身前是黑压压，汹涌而至的厉鬼群。身后是已然上岸的白骨。短短几秒，墨以已经陷入前后夹击之势。
“到底怎么回事？”胖子一边躲避，一边冲柴道士喊道。
柴道士同样无奈：“我哪知道？”
“你做了什么，那尊大佛怎么跑我们那儿去了？”
胖子恍然：“宿骸？”
“不是他能是谁……”
柴道士躲过厉鬼尖爪，喘着气：“本来二次葬挪坟，参与者至多会遇到三个厉鬼追击。”
“谁知道宿骸突然发什么疯，把乱葬岗所有厉鬼都唤醒了。”
“短短一瞬间，我那活着的几个全死了。”
“死了不就结束了？”胖子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带着这堆厉鬼跑到我这里？！”
“是我想跑吗？”
柴道士擦擦头上的汗：“我是被赶过来的。”
“那个神经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我和他的身份调换了。”
“现在他成了执骨葬的丧葬师，我成了参与者。”
“不把尸骨送到地点，这些厉鬼永远不会消停。”
胖子愕然：“那你倒是快去送啊！”
虽然没参与过执骨葬的流程，但是胖子清晰记得，两个人除了在乱葬岗会有短暂的接触外，剩下应该是相反方向。
如今竟然在水葬地见到老柴……这家伙不是越跑越远。
胖子：“你是路痴？”
“呸。”柴道士如今早已没了当初的斯文，“不是说了，被赶的！被赶的！！”
“你以为我不想赶紧结束啊？”
柴道士一脸苦相：“本来应该是我在前面带路，厉鬼在身后追。”
“按照我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其实就算被换了身份，也能很快结束……谁知那瘟神根本不按流程行事。”
“他跟在最后驱逐厉鬼，时不时杀个几只。”
柴道士喘着气：“见过猫捉老鼠吗？”
“那瘟神现在就是猫，厉鬼群就是老鼠。”
“看起来老鼠自由，可以到处跑……实际却是跑到猫不喜欢的地方，就会被一爪子打的换了方向。”
胖子：“……”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如果厉鬼群是耗子，那被耗子追的老柴是什么？不过看看老柴现在的脸色，胖子识趣的吞下这句疑问。
当初瘟神选择了自己队伍，胖子还以为是倒了大霉。
如今看来，果然宿骸还是具有一点队友情的，找事都是找对面的。
哎，不对。
想到这里，胖子突然拍了一下后脑勺。
如果真的不给自己这边找事，宿骸应该是把厉鬼赶到其他地方，而不是赶来布施河边啊……
难道……难道他其实是想一网打尽？
一瞬间，胖子脊背发凉。
虽然丧葬师之间不能互相屠杀，但是可以意外死亡啊。
胖子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自己之前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尊瘟神。
炸弹，这完全就是一个出工途中的炸弹。
趁着自己还没被波及，最好的情况就是赶紧结束。
胖子看向墨以和小明。
小明那边竟然先行结束。他运气很好，鱼群一次性把白骨啃食干净。厉鬼围攻过来时，小明正好松开麻绳恢复自由。
接下来就只剩墨以了。
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胖子只想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显然这个结果不用等多久。
因为不论是身前的厉鬼，还是身后的白骨，都已经无限接近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