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个月后,萧丹病房的空气里还浮着消毒水味,却被叶屹松举着的气球撞出了甜丝丝的气息。那气球是叶栖鹊用蜡笔涂了半天才画好的“送弟弟礼物”,歪扭的笑脸下面写着“宝宝快长牙齿咬玉米”,边角被叶知夏啃出了几个透亮的圆洞。
叶不凡刚把自家小女儿塞进婴儿车,她就扒着栏杆去够萧丹儿子的小被子——那被子上绣着只打瞌睡的兔子,被叶屹松偷偷别了枚奥特曼徽章。“轻点拽,”林潇按住女儿的手,发梢蹭到萧丹额角的汗湿碎发,“你看弟弟多乖,不像你出生时能把奶瓶踢到天花板上。”
萧丹虚弱地笑,目光却被叶知夏吸引——小家伙正踮着脚往婴儿床里塞安抚奶嘴,绳结挂在自己脖子上晃悠,奶嘴头戳到男婴手心里,惹得他蜷了蜷手指。叶屹松见状立刻把啃了一半的苹果举过去:“弟弟吃!甜!”被林潇眼疾手快拦下时,苹果汁已经滴在男婴的襁褓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家这几个‘小炮弹’,”萧丹指着满地打滚的叶栖鹊——她正把《兵器图谱》垫在婴儿床底下当增高垫,“以后能组个儿童护卫队了。”话音未落,叶栖鹊突然举着本书喊:“爸爸快看!弟弟的名字在这里!”
书是叶不凡随手带来的《育儿百科》,某页被叶栖鹊用荧光笔圈出个词:“承宇”。旁边歪歪扭扭画了四个小人:戴领带的大人牵着三个举奶瓶的娃娃,最边上还蹲着只被涂成蓝色的恐龙——那是叶屹松的杰作。叶不凡弯腰去抱自家女儿,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却在触到婴儿车栏杆时顿了顿:栏杆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牙印,比去年叶知夏啃的那道更深些。
“你看他抓握力多好,”萧丹把儿子的小手按在叶不凡掌心,“跟你家闺女似的,生下来就会攥人领带。”男婴忽然咧嘴,没牙的嘴扯出个模糊的笑,口水滴在叶不凡袖口——那里还留着去年女儿吐奶的奶渍印,现在叠上了新鲜的水渍,像朵逐渐晕开的花。
林潇递过温毛巾,却被叶知夏抢走塞进婴儿床。小家伙把毛巾盖在男婴头上,自己跟着钻进去,结果卡在床栏间哇哇大哭。叶屹松立刻趴在床边学恐龙叫:“嗷呜!保护弟弟!”吓得男婴打了个激灵,小手却准确抓住了叶屹松胸前的奥特曼挂绳。
“咔嚓。”萧丹按下手机快门,镜头里,叶不凡蹲在婴儿床旁,西装袖口沾着奶渍和苹果汁,后颈还留着叶屹松玩闹时掐出的红痕,却低头看着两个孩子交握的手,眼里的温柔能融化冬雪。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叶栖鹊举着的“承宇”书签上,落在叶知夏挂在脖子上的安抚奶嘴上,也落在男婴手腕轻轻晃动的银镯子上——那是萧丹特意找人打的,铃舌是叶不凡画的平安符形状,摇起来像极了婴儿的笑声。
叶不凡口袋里的巧克力又被体温焐化了一角——那是今早叶栖鹊塞给他的“能量块”,现在包装纸上沾着玉米渣和蜡笔灰。他忽然想起去年在病房,女儿攥着奥特曼贴纸咯咯笑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攥着奥特曼挂绳的小手,忽然觉得时光像串银铃,摇摇晃晃就从“暗器圈”摇进了尿布堆里。
“爸爸,弟弟尿了!”叶屹松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只见男婴正奋力蹬腿,尿布被踢到了叶知夏脚边。小家伙立刻捡起来往自己头上扣,被林潇笑着抱开时,尿不湿还歪在头顶,像顶滑稽的帽子。叶不凡伸手去抱男婴,后腰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吸气,却在触到那温热的小身子时,忽然觉得这点疼跟去年女儿揪他领带时的痒意一样,成了刻在骨头上的暖。
病房外传来叶栖鹊跑调的歌声,她正举着《兵器图谱》给走廊里的护士念故事:“从前有个爸爸,他的暗器是奶瓶和蝴蝶结……”阳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和叶屹松追着气球跑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歪歪扭扭却鲜活的画。
叶不凡低头,男婴正眯着眼看他,瞳孔里映着他衬衫上的奶渍、领口的口红印,还有窗外晃悠的气球影子。他忽然想起年轻时锻造暴雨梨花针的夜晚,总觉得最锋利的兵器该有穿云裂石的威力,直到现在才懂——能接住孩子口水、挡住玩具剑、兜住无数个清晨黄昏的这副肩膀,才是他用半生光阴打磨出的,最温柔的“暗器”。而此刻躺在他掌心的这团柔软,连同自家那三个鸡飞狗跳的小身影,正把这人间,锻造成他再也走不出去的温暖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