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狰狞的骨舟，如同一头自太古凶煞之地挣脱束缚的巨兽，横亘在天际，截断了破云舟前行的路。
森白的骨骼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纹，仿佛在诉说着其生前的滔天凶威。船首那巨大的蛟龙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破云舟，隔着千丈距离，一股混杂着血腥、暴虐、蛮荒的妖气已扑面而来，让船上不少筑基弟子气血翻涌，脸色瞬间煞白。
破云舟的控制中枢内，气氛凝重如铁。
杨成站在玄炎真人身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艘骨舟。他是在与凌霜告别后，便直接被玄炎真人拉到了此处，与器峰峰主、执法堂宿老一同坐镇。
“妖族。”器峰峰主声音低沉，他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此刻眉头紧锁，“这骨舟，是以四阶巅峰妖蛟‘焚江’的骸骨炼制而成，好大的手笔。”
骨舟之上，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其中五道尤为恐怖，赫然是五名三阶大圆满的妖王。
杨成的目光，在那五道气息中微微一顿。其中一道气息，炽烈如火，霸道绝伦，竟是一头通体燃烧着赤色烈焰的火麒麟。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还在地球的小火。
“玄炎老儿，别来无恙啊。”
一个粗犷的声音，裹挟着妖力，从骨舟上传来，震得破云舟的光罩都泛起阵阵涟漪。
一名身披黑色重甲，头生双角，身材魁梧的牛妖，出现在骨舟船头，他扛着一柄巨大的黑色战斧，眼神睥睨，正是那五位妖王之一。
玄炎真人一步踏出，立于破云舟船首，衣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声音平淡，却传遍四野：“牛开山，你妖族不在南疆待着，带这么多人闯入我人族腹地，意欲何为？”
“人族腹地？”牛开山咧开大嘴，发出一阵嘲弄的狂笑，“玄炎，你是不是闭关把脑子闭傻了？这十万大山，自古便是无主之地，何来人族地盘一说？那道所谓的分割线，不过是当年你们人族打不过了，求着我们老祖宗划下的一道暂时罢战线罢了！”
此言一出，破云舟上的人族修士无不义愤填膺。
“放肆！”执法堂那位宿老脾气火爆，当即怒喝一声，“你们是想与我人族，再起战端吗？”
“想战便战！”牛开山将巨斧往甲板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一股狂暴的战意冲天而起，“我妖族儿郎，何曾怕过一战！就是不知，你们这艘小船上的人，够不够我身后这三十多个儿郎塞牙缝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其身后，三十多名形态各异的三阶妖兽齐齐发出一声咆哮，妖气汇聚成乌云，几乎要将天光遮蔽。
天岚宗这边，所有金丹弟子都握紧了手中的法器，神情凝重。对方金丹级别的战力，是他们的三倍有余。真要打起来，即便有三位长辈坐镇，恐怕也是一场惨胜，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玄炎真人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的骚动，他知道，对方摆出这副阵仗，必有所图，并非真的要立刻开战。
“万里墙为何没有反应？”杨成不动声色地向玄炎真人传音问道。
玄炎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小子，在这种关头，想到的不是如何打，而是战略层面的问题。
他同样传音回道：“万里墙乃是护佑我人族疆域的最后屏障，每一次全面开启，都要消耗海量的灵石。只有在妖族大军压境，意图全面开战时，才会启动。像这般小股部队的渗透，若每次都开启万里墙，我人族耗不起。通常，都是由各大宗门组织元婴修士，将其围剿，让他们有来无回。只是……这次他们来的时机，太巧了。”
杨成心中了然。
玄炎真人再次开口，声音沉稳：“牛开山，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牛开山嘿嘿一笑，收起了战斧，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跟你们一样，去地心秘境。”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是玄炎真人，连同他身后的器峰峰主和执法堂宿老都愣住了。
“你们妖族，不是有自己的秘境入口吗？”玄炎真人皱眉。
“别提了。”牛开山一脸晦气地摆了摆手，“实话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妖族那个秘境入口，早在三百年前的一次空间风暴中就毁了，连带着那座传送阵，也成了一堆废铁。”
玄炎真人闻言，心中一动，随即冷哼一声：“那是你们自己看护不力，与我人族何干？”
“是与你们无关。”牛开山脸色一沉，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但秘境百年一开，机缘就在眼前，我们总不能干看着。我们七大妖域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说什么也要进去分一杯羹。如果你们人族不许，那也好办，大不了就打烂了这入口，谁也别想进去！”
这蛮不讲理的威胁，让玄炎真人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牛开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玄炎，我知道你作不了主。不妨告诉你，我们赤焰老祖，这会儿估计正在跟你家那个冲虚老头喝茶聊天呢。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不如这样，咱们两家，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互不干扰，一同前往秘境入口。否则，真耽误了时辰，你们天岚宗离得最远，怕是第一个赶不上的。”
玄炎真人瞳孔一缩，立刻取出一枚传音玉符，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后，他收起玉符，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对面那艘骨舟。
冲虚老祖的回讯很简短，但信息量巨大。
妖族所言非虚。
不止是他们，六大正派宗门，以及其他几个一流宗门的队伍，在不同的路线上，几乎是同一时间，都遭遇了妖族的队伍。
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阳谋。妖族算准了人族不可能为了此事，放弃进入秘境的机会，更不可能在此刻贸然开启全面战争。
他们把时机卡得太准了。
“老祖有令。”玄炎真人沉声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为师已经联系了各大宗门，他们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在宗门高层商议出最终结果之前，我们……继续出发。所有人，提高警惕，守护好宗门弟子。”
命令下达，破云舟再次启动，缓缓向前飞去。
那艘巨大的骨舟，也没有再阻拦，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百里之外，像一个沉默而充满威胁的影子，一同向着南方天际飞去。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