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会相信他的话吗？”
就在距离酒店不远处的高楼天台上，林夏站在谢齐身后，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楼下的人就像是蚂蚁般，别说是声音了，就连脸都看不清。
“怎么，现在才问这种事？”
谢齐仍旧是一身黑色衬衫裤子，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品，黑发在夜风中飘扬，偶然挡住那双深沉的眼睛。
林夏沉默不语，静静看着谢齐的笑容。
“这个嘛，光凭这点儿事是不行的吧。”
他随意说出让理查德听到会爆炸的话，林夏叹口气，“那你之前在他面前说的信誓旦旦，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后手呢。”
“后手当然有，只是不是靠信任罢了。”
谢齐用手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往后捋，侧眼看了林夏一眼：“想让一个人相信不可思议的事情，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
“一件事……”林夏喃喃道，然后恍然大悟，“……利益。”
“呵呵，是的，只要相信这件事对他有利，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指的是红猎人的总裁？但现在只有他一人意识到，你不怕他把理查德囚禁起来？”
谢齐听完林夏的话，低低哼笑起来。
“谁说只有他知道的？在场的所有人，不管信不信，在遭遇这件事后，一定会对其中不寻常的事重点关注，在这种时候发现红猎人总裁对事件中心的理查德态度不同，以他们的敏感度一定会挖掘其中真相，而这个真相，就由我们来给他们。”
谢齐展开双臂，转身撑在天台栏杆上。
“……谢齐，你到底是谁？”林夏眼睛紧紧盯着他看。
谢齐沉默一会儿，没有回头。
“我以为你现在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我确实没打算问，因为如果你想说，你早就告诉我了，只是……可能还是不甘心吧……”
林夏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没说不甘心什么，而谢齐侧过脸看他，嘴角笑意消失。
“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知道了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在自己无法改变的时候。”
“能不能改变，这应该是我自己来判断……你一直没有提昨晚那个神秘人，看来你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这跟你的来历有关，是么？”
不得不说，有了未来记忆的林夏就是敏锐。
谢齐也是忍不住笑出来，“哎呀，被你发现了，我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呢，也是，以我的个性，如果真不知道那人的话，早就把你绑起来送去深蓝研究一下脑子了。”
“……”
这人怎么就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恐怖的话来？林夏即使认清了他的本性，偶尔也会被镇住。
“嗯，这该怎么说呢，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见到的那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我吧。”
谢齐倚靠在栏杆上，罕见地从他口中说出意外、应该这种不确定的词。
“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你是回来了两次吗？”
由于谢齐模糊的描述，林夏根本没往其他方向想，还以为自己当时看到的黑袍人就是谢齐本人。
“那我的记忆都是你给我的？”林夏不住追问，脸上满是荒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从当时到现在，自己不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谢齐给了他未来的记忆，而自己却反过来跟他解释……
谢齐看出林夏误会了，但也不解释，就悠哉地这么看着，等到林夏快要崩溃了，才缓缓说了一句：
“他是我，又不是我，你的记忆并不是我给的。”
这句话更让人迷惑，林夏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炸了，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欣赏完林夏这种表情，谢齐这才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遍那个人跟自己的关系。
林夏就像听天书一样，其中出现的所有信息都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什么副本、外面的真实世界、npc之类的，这些不都是游戏术语吗？
其实谢齐本来没打算将情况都跟他讲明白，只是想说清两人的关系，这些又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现在的林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提醒的小孩子，之后想要得到他的帮助，获取信任是很重要的一步。
“你在说胡话吗？”林夏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可没办法，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他怎么能接受呢？一旦接受了，那不就说明自己，还有他的爸爸妈妈妹妹，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种毁掉自己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的感觉没人能懂，比起相信谢齐的话，林夏更愿意相信对方这回还是在逗他玩儿，编了个荒唐的谎言来骗他。
“这都看你自己了，我只是因为你的要求才说的，至于相不相信，那都是你的事。”
谢齐的话根本没缓解林夏的任何情绪，反而给他带来更多的疑问和痛苦。
这种事没人能帮他，林夏心里知道。
在说完后，谢齐就从林夏身边走过，远处酒店前的骚动似乎已经落下帷幕。
被派出去安装炸弹和收尾的人应该都已经回来了，而理查德也在凯文的帮助下，没有被带回警局。
明明白天刚进行完决赛，此时林夏却觉得一切都很遥远。
这一刻的自己都不能理解前一刻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如同当时的他不会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平台上此时就留下他一个人，谢齐没有等他，看起来也是在给他留出思考的空间。
林夏总是会在这种地方察觉到，谢齐还有温情的一面，虽然这种温情不是普通人理解的那样。
头脑中的思绪繁杂，捋不清，也想不明白。
但林夏知道，他必须消化掉这些事，无论他理不理解，接不接受，如果因为这个导致谢齐和他的计划出问题，后果就不是他能承担得了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心情稍微平复下去。
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不着边际的时候，他目前该做的，也能做的，就只有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
他所知道的未来已经改变，他可以自己掌控新的命运，不会再重蹈覆辙。
————
联邦竞赛决赛后的一天，一则消息在上层不断传播。
还未确认真假，只是传出消息的人有亲身经历者，还有名声显赫的大公司，更何况还有军方那边似乎也有些异动……
光是这些就已经让人蠢蠢欲动，而作为事件中心的酒店，警方已经查找到安置炸弹的人所属势力，是一个类似于破枷者的组织，里面的人也全是联邦通缉犯，为了将这群上流人士一网打尽，趁着举办宴会的机会施行恐怖行为。
从抓到的人口中得知，他们这个计划是临时起意，除了行动人员外，就连组织其他成员也不知情，保密性做得很好。
那这就没法解释理查德是怎么提前得知这件事的。
于是，警方，包括红猎人公司都参与进来，通过摄像头从头捋了一遍宴会发生的事。
最后得出的结果不出谢齐所料，理查德完全排除了嫌疑，毕竟他跟那群安炸弹的组织毫无关系，就算从他出生起开始调查，也查不出两者之间的关联。
“总裁，您真的相信他说的吗？”
红猎人大厦顶层，一大早凯文就出现在这里，拿起秘书交给他的调查报告，耳边听到秘书的疑问。
“你觉得呢？”凯文没有正面回答，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从资料上来看是没关系，但也有可能是有人给他帮忙，就为了博取您的信任。”
秘书脑子很清楚，知道总裁的身份总会引来各种各样的人，理查德虽然看起来不是那种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用这种手段，你不觉得太蠢了吗？预知这种事……也太容易拆穿了。”
“可他不是说很难一直用吗？也许他想靠一次所谓的预知跟您搭上关系，之后就找借口拖延。”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们可以把他控制在手里，一旦发现他是在说谎，到时候解决掉就行。”
凯文翻完没什么实质内容的报告，随手放到桌上，然后转动椅子看向身后开阔的城市景观。
“但是现在外界似乎认定您想独占‘预知者’，与我们有交情的几大公司的总裁助理都打来电话，想要跟你约见一下，这还只是从昨晚到现在，之后如果还不能确定理查德预知真假，我们公司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因为一个有很大可能是假的‘预知者’，得罪全部势力是不明智的，秘书的意思是想把理查德交出去，不要因为他惹祸上身。
“你说的也对……可你想没想过，一旦他真的是‘预知者’，拥有他的势力会得到多大好处？”
“……但好处也是用代价交换的，目前我们公司已经仅次于天火，我认为实在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啪——
秘书的话被一声轻响打断。
凯文手指敲击桌面，眼睛深不见底。
“史密斯，我早就说过了，你作为秘书确实非常尽责，可如果一直不改掉短视的毛病，迟早会跟不上公司的发展的。”
“……！实在抱歉！是我多话了！”
“不用道歉，这件事就当给你提个醒，不要以为我们红猎人的地位是一成不变的，公司能走到现在，我们难道是靠得墨守成规，不思进取吗？一旦我们不动，身后那些人就会虎视眈眈地扑上来，更何况天火近来的异动也需要小心。
在这种时候不把拿到的牌好好利用，反而想要推出去，你觉得其他人不会借此机会打压我们？”
秘书在凯文的教训中默默低头。
凯文说完后，揉了揉太阳穴道：“理查德现在怎么样了？起来了吗？”
昨晚借口为了理查德的安全，凯文把他带回红猎人的宿舍，并且让秘书给他派几个保镖守着。
因为时间太晚，凯文并没有追问理查德关于预知的事，而是急着处理当晚那些目击者。
可就在他以为已经将人都封了口后，又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其他公司和势力竟然全都知道了理查德的事，让他一晚上的功夫全部白费。
一晚上没睡，凯文眼下的黑眼圈极重，这时候还要处理秘书的问题，真是让人头疼。
“……听保镖说理查德先生已经醒了，现在在食堂吃早饭。”
“那我也久违地去一次食堂吧，正好早饭还没吃。”
听到理查德的动向，凯文扯起嘴角，从座椅上起身。
正在食堂用餐的理查德其实也没睡好，本以为自己来这儿后会被彻夜审问，还忐忑自己的谎言会不会被识破，可凯文却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似的，从昨晚后就没理他。
红猎人的食堂是为员工们开设的，食物种类齐全，味道也不错，理查德来到这儿后也看到许多工作人员在这里用餐，而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的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他机械地吃着东西时，从入口处传来一道道打招呼的声音。
理查德咬着包子抬头看去，发现进来的竟然是红猎人总裁，凯文。
对方身后跟着一个精英模样的男人，看起来是他的秘书。
凯文来这儿应该是来找他的，在看到理查德后，凯文便满是笑容地走了过来，而他身后的秘书则是去取餐。
“理查德先生，早上好，您吃的还满意吗？”
“额，啊，满意，很好吃。”
理查德点头回应，看着凯文坐到他前面的座位。
“看起来您昨晚睡得不太好，是宿舍的床不习惯吗？昨天匆忙没来得及，今天我让人给你准备新的住处吧……”
“不，不用了，我今天就打算回家了。”
理查德连忙摆手，然后看到凯文脸部一僵，“哦？这样啊，其实您不用着急回去的，我听说您是一个人住，正好我们还有关于签约的事没谈，您不如在这里多住几天？”
理查德听到这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明白对方不是想说签约的事，而是‘预知’的事。
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理查德也知道，没得到确切答案前，凯文是不会放自己走的，刚刚也只是假装推拒一下。
他此时一脸茫然，像是没想到凯文会这么说，犹豫一下后才同意。
“其实……除了签约的事，我还有一些事想问一下您，等用完饭后，理查德先生，您能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