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们从各自的座位上从容走下来。
时厘稍微落后，等其他导师先走上台阶。
她表现得十分谦逊，似乎对这样的场合还有些陌生和紧张，又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来。
这种综艺和她们的团综不同，团综基本上是粉丝自嗨，选秀综艺吸引来的都是各路墙头和看热闹的路人，顶多看过几个她们之前的舞台。
想要获得这些人的好感，导师也需要一个吸粉的人设才行。她们在舞台上气场全开，私下最好是能够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差面。
温吞，老好人，不擅长和人发生冲突。
这是时厘给自己的设定。
听起来很有性缩力，但她们的咖位较小，如果节目组恶意剪辑，引导导师之间产生矛盾，观众也会先入为主地将她带入这个初印象之中。
甘昼月也默契地落在后面，两人肩并肩走过发光的台阶，她将手里拆开的纸条塞了过来。
时厘低头一看，这张纸条是写着。
【导师挑选学员时，学员也在挑选导师。】
她们拿到的规则都是零散的。
两人不确定这里还有没有其他规则字条。
节目已经开始录制，她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去翻找其他导师的座位抽屉。
先走一步看一步。
导师怎么也比练习生的遭遇好一点，至少她们明面上还有选择的空间。
这里男演员的辈分最高，其他导师也主动邀请让一号导师先拆开第一个学员盒子。
一号导师看着沉稳有阅历，但只是被这些后辈们调侃几句，就会像个害羞的大男孩一样，耳朵变得红彤彤的，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
它稍微推辞了一下，走到了第二排左一的惊喜盒子前，撕开红色的外包装纸。
一束刺眼的光从里面泻出，时厘微微别开眼。
这个盒子里是一位女练习生。
个子并不高，身材比例相当不错，因为突然被撕开盒子的缘故，她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动作猛地一顿，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到位，即使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也没有因为疲惫而丢掉该有的力度。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时厘和四号导师。
“四号导师，这里你比较有发言权，要不点评两句？”说话的三号男歌手，性格幽默风趣，特别擅长活跃气氛，已经对其他导师打趣了起来。
相比之下，四号男编舞师则沉默寡言。
他长相严肃，眼神阴阴的，让人不敢靠近。
男编舞师直接上前送出了一枚贴纸，表达自己的态度，“还没到个人秀的时候。”
三号男歌手搓了搓胳膊，以耍宝的夸张语气抱怨：“哇！你是摩羯座吗？这么冷酷。”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的目光也集中到了男编舞师身上，主持人的鸟头也转了过来。
时厘突然又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男编舞师摸了摸手腕上的粉色手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觉得是就是吧。”
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别扭的笑容。
男歌手也跟着笑了起来，搂过编舞师的肩膀，“哈哈，老师，我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
男演员和女rapper也贴上了自己那枚星星。
三颗星星的目标很快达成。
惊喜盒子打开，女练习生双手捂着嘴，惊喜交加地走出来，“谢谢各位老师！”
连连鞠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第一个被选择并拿到三星，她第一期的镜头肯定不少。
第一位练习生走到阶梯座位前落座。
阶梯座位是金字塔结构，只有一个至高王座，女练习生选择了第二高的座位。
她表现出了适度的野心。
这时，男歌手想到了刚刚忽略掉的另一个人，“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时厘和甘昼月身上，“五号老师和六号老师看起来很熟悉啊。”
三号男歌手总是到处打听别人的隐私，语气和神情又包装出了独自开朗健谈的样子，除了被冒犯的人，其他人并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
时厘都能想象到，粉丝在这一期刷[e人闯入i人世界][i人都是我们e人的玩具][i人地狱]的弹幕。
对方接连几次急切的试探，反而向她们暴露出了一个讯息——导师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经纪人提供的通告单上只有这一季的拟邀嘉宾名单，上面足足有二十多个名字。
主持人介绍她们的时候用的是代号，导师之间也一直以代号加敬语互相称呼。
甚至就连主持人都戴着头套，加上变声后的嘶哑嗓音，根本看不出皮下是谁。
导师们接下来会和九十九名练习生同住在训练营里，这层伪装是对她们的一层保护？
想到编舞师刚才的举动，时厘的目光也回落而下，伪装的媒介……难道是这只硅胶手环？
真坑啊，这只手环能拆。
她和甘昼月依然能看到对方的真实模样。
一来就暴露了彼此十分熟悉。
拟邀名单上的爱豆不止她俩，但受到邀请且还是同一个团体的爱豆却没有几个。
这次，注视的对象变成了她们二人。
甘昼月一把挽起了时厘的手，笑吟吟地说：“我们是至亲啊，经常约出来一起吃饭呢。”
不回答更可疑，撒谎也有被戳穿的时候，不如引导性地实话实说。反正已经曝光了，那就只好更没有心理负担地贴在一起了。
甘昼月又自洽上了。
她们这个反应，反而让其他导师不确定了。
这俩到底是队友，还是圈内好友？
男歌手看向了主持人，见它毫无表示，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任何变化，转过头去。
主持人应该是拥有上帝视角，它知道导师的身份，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是否有人在说谎。
她们为什么能看到导师的样子？
难道导师们展示出来的面容也是捏造的？
甘昼月松开时厘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不会还混入了什么蒙面歌王的设定吧？”
蒙面歌王的节目中，歌手会佩戴假面，说话也用变声器，从而引起观众的强烈好奇心。
如果导师也一直以假面示人，越是遮掩隐藏到最后，给节目带来的话题度也越高。
导师们如果能满足观众的好奇心理，作为嘴替拆穿了其他人的身份，肯定也能获得极高热度。
男歌手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
《九十九个梦想》第一季收视率这么高，却时隔三年才重启节目。
这三年里，不断涌现出了很多选秀节目消耗观众的新鲜感，只好加入了各种噱头形式，邀请她们这些爱豆，又是蒙面又是惊喜盒子。
不择手段地带动话题，带动节目热度。
导师们谈笑风生，练习生们还在又闷又热的盒子里跳舞，也浑然已经忘记了两个小时后，星星不够的练习生会被淘汰和灭灯。
主持人没有催促她们的意思，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导师们，时厘总觉得那颗鸟头在笑。
“啪！”一个清脆的响指。
二号女rapper气势极强，看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着挑剔，她敲了敲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腕表，“敬爱的导师们，现在可不是茶话会时间。”
时厘也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儿童手表，显示凌晨四点十五分，这个录制时间有点太阴间了。
以防万一，她们进入副本前都将手机关机，手表也设置成了静音勿扰。
十五分钟前。
手表上收到了一条经纪人的信息。
【赛文哥：□□□□□□□□□】
说啥玩意儿？时厘一个字也没看懂。
男编舞师在旁边默默地拆着一个惊喜盒子。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连连后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男歌手。
“嘶——你怎么了？”男歌手被撞得有些发懵，转头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盒子的四面玻璃、头顶和地面都涂满了血。
一只带血的手掌扭曲地按在玻璃壁上，仿佛在试图抓住什么，最后还是滑落了下来。
练习生倒在血泊之中，眼睛和嘴巴都睁得大大的，就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画面，鲜红的血液已经渗透出玻璃，沾染在了包装纸上。
众人惊愕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工作人员迅速冲上前，将这位练习生放上担架抬走。
主持人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
“这位学员实在太努力了，出现了身体上的轻微不适，给观众朋友们带来了一些惊吓。
我谨代表《九十九个梦想》全体制作人员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不过——”它话锋一转，“这份追逐梦想的决心和毅力，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重。我们会等待这位学员康复归来，继续在这个舞台上发光发热！”
主持人的腔调里充满了情感，但通过变声器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其他导师仿佛接收到了某种信号，立马露出了动容的神情，走上前在那个箱子前贴上星星。
【当箱子里流出鲜血时，请不要选择它。】
看来导师和节目组之间存在着某种协议，需要在某些时候主动配合主持人的台本。
时厘维持着礼貌的人设，等待前辈先行动。
看见其他导师陆续贴满了三颗星星，她和甘昼月才故作遗憾地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贴纸。
满三颗星，练习生才能从盒子里出来，现在人都被抬走了，这个星星多少带着安抚的意味。
瞳孔都涣散了，可不像还能回来的样子。
她们目前拿到的两条规则都与“选择”有关。
【当箱子里流出鲜血时，请不要选择它。】
【导师挑选学员时，学员也在挑选导师。】
渗出鲜血的盒子，练习生状态肯定不好。
这些学员们目前的状态更像人类，他们也会感到疲惫，会流汗，热气会在玻璃上凝结成水珠。
他们需要经历某个特定事件或者阶段，才会变成另一个形态的“学员们”归来。
时厘可不想一来就被诡异学员缠上。
她偷偷捡起“惊吓盒子”掉在地上的一块外包装纸，湿漉漉的，和其他盒子的手感对比很明显。
男编舞师被男歌手搀扶着，身体还在忍不住发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将后背都浸湿了。
他拒绝了主持人让他离场休息的提议，但刚才受到的冲击不轻，暂时不能去拆盲盒了。
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在这个“小插曲”后荡然无存，几位导师加快了拆盒的速度。
越往后，流血的箱子只会越多。
出现一个还能解释为练习生身体不适，再多几个谁知道会不会被节目组推给导师。它们是来增加曝光度的，不是来给自己增加黑帖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时厘记下了惊吓盒子的湿润手感，也开始和甘昼月一起动手拆包。
一连拆了三四个盒子，时厘稍微开了点手感，突然摸到了一个包装纸外壳略脆硬的盒子。
这个手感……时厘有些疑惑。
和她触碰过的两种状态都不一样，像是被血染湿又干透的，里面的鲜血已经停止了渗溢。
流血时不能选择，如果流血停止了呢？
时厘只迟疑了几秒，就选择拆开包装。
惊喜盒子里没有血，只有一层朦胧的水雾，仔细看还略微透着一点血水的淡粉色。
女练习生的唇色发白，喘气的频率很快，对着盒子外的时厘扬起个大大的笑容。
[芜湖！厉鬼学院终于开课啦！]
[怎么回事，49号惊吓盒子被提前拆开了？]
[11号是一分半的时候转化为惊吓盒子，49号是17分钟，就差1分钟……太可惜了。]
[练习生自我调节的次数越多，最后坚持不住转化成诡异的力量也越恐怖莫测，49号盒子自己缓过来了三次，这应该是转化前的最后一次。]
[新人入坑，不懂就问，惊喜盒子拆开以后就停止转化了吗？]
[不然呢，拆开以后就失去了“惊喜”，还怎么进化成“惊吓”？]
[弃了弃了，我就是为了来看49号虐杀的，你现在让我看什么？]
[嘛，猛鬼练习生也看腻了，偶尔看看阳间的东西也不错。]
[别急啊，反正所有人还是会被诡异乱杀，最后还是会乱成一锅粥的（吹茶）。]
[嘿嘿谁能护住这些练习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