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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停住,声音颤抖。

考尔和周围的禁军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这位曾经的战帅。他们从未面对过这样的荷鲁斯,一个既狂怒又脆弱的战神,一个意识尚未完全醒来的传奇。

荷鲁斯转头,眼神如雷霆扫过全场。

“父亲呢?”他问,声音低得可怖。“我父亲呢?”

没有人回答。

他猛然提高音量,吼道:“父亲呢!!你们听不见我在问吗?!!!”

考尔嘴唇微动,喉咙里挤出一个迟疑的“呃……”,然后摁下了下一张幻灯片。

投影中浮现一尊黄金巨人——他的面容模糊,被破碎的战盔遮住,血液从他身后流淌如河。他坐在一张宏伟的王座上,机械管线从全身刺入,那便是黄金王座,千万根管线、神经接入、灵能火焰在背后燃烧,如一尊永恒的圣像。

“……在忠诚者的牺牲之下,帝皇亲自击溃了叛乱之首。”考尔艰难地说道,“但他也遭受重创。此后,他坐在黄金王座上,以静止力场维系生命……已有整整一万年。”

那一刻,荷鲁斯仿佛整个灵魂都冻结了。

“我要见他。”他低声说,几近祈求,“我要见父亲。”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几个禁军早已按住他,病床发出咔咔的抗议声。考尔连忙按住他肩膀:“殿下,请先冷静,我们还有——”

“不!”荷鲁斯怒吼,声震整间病房,“我是战帅!我是父亲的首归之子!他曾与我一同征战三十年,每一夜都亲自教我指挥与荣誉!我是他的半人马,是他亲手铸造的战刃!他还将金戒指赐予我——那是他最珍贵的赠礼!”

他猛然望向自己手指,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关节,金戒早已消失。

“戒指……?”他喃喃自语。

而就在此刻,考尔摁下下一张幻灯片。

一张黑白照片浮现。

图像中,正是荷鲁斯——穿着曾经的黑色战甲,背后燃烧着混沌的火焰。他高举战锤,眼神疯狂,率领堕落军团践踏着死寂的废墟。他的背后,是畸变的阿斯塔特,是被邪神灌注的恶魔引擎,是毁灭之名的阴影。

考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荷鲁斯殿下……叛乱的大头目……不是基里曼,不是莱恩……而是——您。”

整个病房,死寂如坟。只剩投影光束微微抖动,投下昔日之神的轮廓——

而荷鲁斯,像是终于坠入了无法醒来的梦魇。

考尔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穿过万年时光的回响。他缓缓摁动手中的按钮,幻灯片切换,一道更加晦暗、阴影交织的图像浮现于投影幕布之上。

“在您陷入昏迷之后,”他缓缓说道,“您的兄弟——第十七子,珞珈·奥瑞利安——因对‘完美之城’蒙受摧毁怀恨在心。他的信仰早已堕落,他的理智被狂热吞噬。”

画面中,奥瑞利安的面孔浮现:眼神癫狂,手持《神圣真理》残页,在黑曜石讲坛前布道。他的身后,是由腐朽人皮缝制的战旗,上头写着密语般的符文,散发着扭曲的灵能波动。

“他暗中指使那位卑鄙之人——艾瑞巴斯,诱导您的四王议会……将您抬入了戴文星上的一座古老亚空间圣殿。”

投影中再次切换,一座漆黑的神殿浮现其上,仿佛不属于现实时空。漩涡般的天空在其上翻滚,地面扭曲成螺旋状,一尊尊面容模糊的石像在殿中伫立,仿佛在耳语、在注视、在等待。

“您被置于圣殿中心,”考尔继续说道,语调微颤,“在灵魂最脆弱的时刻,四位邪神的意志从裂隙中涌入,将您当作他们通往现实的媒介,夺走了您的自由意志。”

投影屏幕上,那一刻的图像定格。

荷鲁斯的脸出现在幻灯片中——但那不再是他熟悉的自己。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渊之孔,盔甲上长出奇异的骨质分支,整个人仿佛正在被自身的影子吞噬。他正高举战斧,在戴文星上接引来自扭曲宇宙的能量,如同新神降世。

荷鲁斯不再说话,甚至停止了挣扎。空气中只剩下投影仪轻微的“哔哔”声。

考尔深吸一口气,按下下一页。

那一幕如一记雷霆,直接劈入荷鲁斯的灵魂。

复仇之魂号的中央大厅——昔日的战帅旗舰,如今变成了混沌与血的祭坛。帝皇与荷鲁斯正在激战,灵能与火焰在两人之间炸裂如超新星碰撞,时间与空间扭曲颤抖。

而在战斗的边缘,半空中,一具被铁链吊挂、血肉模糊的残骸,正在缓缓摆动。

那是圣吉列斯。

大天使之子,皇帝最纯洁的战士——他的羽翼已被撕碎,盔甲破裂如纸,眼中不再有怜悯,只剩死亡前的困惑与悲哀。

“帝皇与您,最终在复仇之魂号上展开了最后的决战。”考尔的声音低得像祷词,“在战斗中……您亲手杀死了您的兄弟——第九皇子,大天使圣吉列斯。”

荷鲁斯眼神开始涣散,仿佛整个人从病床中抽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考尔说完这句,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补刀般地补上最后一段:

“您不仅残杀了他,还在与帝皇的终局之战中,将您的父亲重伤至生命垂危。正是这一击,使得他必须坐上黄金王座,以千亿灵魂供养,仅仅维持存世的最低意识。”

投影中最后一幕,是帝皇在复仇之魂号主控室中躺倒着的画面。金盔裂开,血流满面,战甲崩裂,用尽最后一击刺穿了荷鲁斯的胸膛——那是帝皇的胜利,也是父亲杀死亲子的诅咒。

病床上的荷鲁斯,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一滴泪,从他的左眼滑落。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不可闻,却像来自永恒深渊的低语:

“……不可能……我……我怎会杀他……不,不可能亲自毁灭我们的”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指尖在颤抖——但那不是愤怒的颤抖,是一个帝国之主、父之宠儿、万军之帅在听闻自己成了弑兄、弑父者后,被真相震碎心灵的、最本质的脆弱。

考尔没有再说话,他轻轻合上手中的遥控笔,长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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