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本来就不是用来踩的,几层牛皮蒙上去的东西,即使只是一个少年人对其也显得太重了。
那落入鼓面中的少年,瞬间被鼓身边上的尖锐边缘划得满头都是血。
那原本乐呵呵的店家见到这一幕,脸瞬间都垮了下来。
落入鼓中的少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来,此刻也顾不上头上顺着衣裳往下流的血液了,匆忙从那破掉的鼓面之中钻了出来,随后拉开了手中的横批。
“老板,开门红吗,这就算是开门红了。”
舞狮队的领队陪着笑凑到了商家的身边,商人看了看那头上依然还流着血的小孩,皱着眉头向身旁的伙计吩咐了一声。
他是跑商的生意人,他在这市面上什么人没有见过,他可是知道就在不久前这舞狮队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摔了一个孩子,这世上哪有这么蹊跷的事情。
显然,这估计是这舞狮队在碰瓷。
只是他毕竟是刚开张,若是此刻将这事情给拉扯出来,多少会给人一种开张不利的感觉。
老板记下了这舞狮队的名号,随后从身后的小二那里接过了几枚碎银子。
就在那领队眼中的光闪了起来时,瑞锦祥的老板却将满是老茧的手掌一翻,手中的银子便在的袖口中消失了一半。
“下次注意点,这点钱就拿给孩子补一补吧。”
舞狮队的领队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那瑞锦祥的老板却直接将手中的碎银子丢在了地上,随后就用满是威胁的眼神着重在领队的身上顿了顿。
意识到对方估计是看破了的领队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面上的笑容也化作了一抹阴翳,他一脚踢开了一个想要趁乱摸走地上碎银子的小乞儿,再次拉过了那头破血流的少年。
“还不快谢谢老爷。”
虽然被看破了伎俩,但是这毕竟是在街面上,苦主没有发作,他们自然也不会自己撕破脸皮。
领队弯下腰快速将那地上的碎银子收入了囊中,随后继续压着那个满头都是血的少年给已经走入店内的老板深深的鞠了一躬。
“去弄点金疮药,顺便将这鼓带去柏师傅那里。”
领队见这里也榨不出来什么钱财了,这才带着手下的乐师和狮子离开了此处。
他在松开了少年的脖颈时顺手将几枚铜板丢在了少年的手中,这立刻引得少年一阵的感谢。
舞狮队的众人或是推着鼓,或是拿着乐器,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这瑞锦祥。
少年推着那已经破了的鼓一个人走在最后面,他手中握着铜板,在路过书店时立刻就注意到了正捧着一碗清茶的祝卿安。
“先生,你这里写信是一百二十文对吧。”
祝卿安点点头,实际上上次他在小茶馆时就已经有干代笔生意的一个老头来提醒过他了,此刻冯翊郡府内代笔的底价已经到了一百五十文。
不过代笔这生意和吆喝着卖东西还不一样,最后的价格如何实际上也就只有干这生意的人和顾客知道。
再者祝卿安在这摆摊子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之前有个婆婆给了他两枚土鸡蛋他也给人写了,这底价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约束力。
“那就好,您稍等。”
少年将破掉的鼓小心的放在了一旁,随后自怀中掏出来了一个紧巴巴的钱袋子。
少年叮铃咣当的将钱袋中的铜钱撒了一桌,随后又开始一个个的数起来,只是最后也只有一百一十五文。
他掏出了师傅交给他的那二十几文用来补鼓面的钱,随后又将这钱给收了回去。
“钱,钱不太够,我有钱的,您在这里等等我,我回去拿钱。”
“那么麻烦干什么,坐下吧。”
祝卿安点了点对面的座位,那少年却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后将手中的铜板全部收回了衣襟之中。
“不行,这是师傅给我补鼓面的钱,我自己的钱不够。”
少年将脑袋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他用袖子小心的擦去了桌面上撒下的几滴血,站起身推着那破鼓跑进了后面的人群中。
“一百一十五文也是可以的。”
祝卿安招了招手,却见那少年已然跑的没了影,祝卿安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坐回了座位上。
大概是在太阳开始落向地平线的时候,一个穿着件斗笠的老叟来到了祝卿安的摊位之前,他先是抬头看了看那站在屋檐上假装自己也是石雕之一的梵影,笑了笑后就坐在了祝卿安的对面。
“茂老好。”
祝卿安自旁边的摊位上要了一壶茶和一只碗,将那空碗满上后放在了老人的对面。
茂老的本体是一棵槐树,他在祝卿安诞生灵之前就已经活跃在人类社会之中了。
祝卿安实际上和茂老并不熟悉,但是跂踵却和对方相熟。
“还是你嘴甜,我听她说了你的事情了,那位琉璃寺的七彩孔雀大人确实和你家凤凰大人相熟,那物件你收好就是了。”
茂老顺了顺自己的胡须,轻轻抿了一口祝卿安递来的茶水,随后便挥了挥手,示意祝卿安不用相送。
“你这皮囊看着俊俏,我拿你做底子捏一个不介意吧。”
茂老绕着祝卿安转了一圈,对少年的模样甚是满意。
“只要不是十成十就行。”
“十成十哪能那么容易,学形易,学神难啊。”
就见那披着件斗笠的老叟身形一变,便化作了一背负长剑,腰挎酒葫芦的少年侠客模样。
那侠客细看和祝卿安的面容有七分的相似,但若是好生盯着瞧一瞧,便会发现侠客多了一份看遍世间烟火的轻佻,少了祝卿安的那份淡然。
祝卿安今天特意再留了一段时间,在周围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时才等到了那匆匆忙忙的舞狮少年。
少年此刻已经简单处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口,只是他的衣领上依然还带着干枯的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