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店。”
祝卿安带着李启在小镇边缘处的一座客栈落脚,这客栈算是这里最大的客栈了,客栈外还有一队插着镖旗的车队。
虽然和镖局合作的客栈不一定就是好人,但是至少不会坏的太离谱,他们大都是图财,如非严重的利益关系,大都是不会取人性命的。
祝卿安在牛车上将弓上弦,随后取了一壶箭矢挂在了腰间,在用一块黑布将已经上好弦的弓遮住之后,祝卿安便提着车上的物件带着李启走入了客栈之中。
“啊,黑店,咱们需要自备粮食吗,我听说一些黑店会上人肉的。”
李启听罢立刻快步跟在了祝卿安的身旁,他抓紧了自己的行李,这黑店无论是在读书人的自传之中还是在说书人的口中都不算是什么良善的地方。
若非此刻祝卿安在旁边,他估计会掉头就走,多在这是非之地待一刻,都是对自己性命的不尊重。
“小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的店面那是在衙门里都落了名号的,再说那招牌也不黑啊。”
还不等两人进门,门口坐着的一个打扮颇为泼辣的女子就用手指轻抖那烟杆,让股股烟气弥漫在了祝卿安的面前。
女人长了一双柔情似水的丹凤眼,虽然眼角处满是皱纹,但是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
“两份素面,一份酱牛肉单切,一壶醋,一壶凉茶,一碟花生米,你们家看不看得住外面的车子?”
祝卿安用手掌挥散了面前的烟雾,随后选了一个远离门口,但是靠近窗口的位置。
这才示意李启将行李放下,转身向那靠着用黄土夯实的墙壁,一点点吐着白色烟气,似乎颇有兴趣的盯着自己的老板娘问道。
“那要看少爷车上的东西硬不硬了。”
“一头老牛,加车板和上面的棚子,一口价两百文。”
“行,但是小哥要帮我个忙。”
老板娘上前半步,就想要上手,但是祝卿安并没有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后撤半步,向对方展示了一下那玄武阁的牌子。
老板娘是个江湖中人,又是在冯翊向京都的官道边上开的客栈,该见到的东西大都是见到过的,要不然这生意也开不到现在。
“还是个小官爷,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老板娘撇撇嘴,收下了祝卿安的钱,随后从里面挑出来了一百文,在路过门口的一张桌子时将另外一百文放在了桌上。
那桌上坐了几个就着花生米喝着酒的地痞,他们在得到了钱财之后就有一人离开了客栈。
此刻的李启坐的颇为拘束,甚至于旁边那桌的两个毛头小子都在往这边看,似乎是在小声嘲笑着李启这快要将自己的脑袋给塞到肚子里面去的模样。
祝卿安看向那边去,那两个商队的新人立刻就被身旁的老人给压了下去。
一个青年加一个少年就敢出来跑江湖,手上一定是有功夫的。
这商队的老手刚刚可是听见了老板娘的话,那少年应该是官家的人没跑了,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像是他们商队这种东奔西跑的生意就更是如此了。
能结个朋友总是好过结下梁子的。
客栈内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人,此刻客栈内人最多的就是那商队和护送商队的镖队了。
只是镖师们和商队的人大概率是不太熟悉的,两边有一个很明显的分界,不过镖师们的桌子依然将商队的人围在了一个角落里面给保护了起来,展现出来了他们过硬的业务能力。
剩下的还有一队在这里吃饭的樵夫,那些樵夫并没有全部进来,刚刚祝卿安他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堆满柴火的几辆牛车。
那牛车旁边还有几个握着柴刀,带着细犬的柴夫警惕的观望着周围。
在这里柴火不值钱,但不值钱的柴火若是可以送到冯翊郡的郡府去,那不仅会变得非常容易卖掉,还可以大赚一笔。
剩下的就是一些零星的散人了,有猫在客栈的角落,和狐朋狗友醉生梦死的本地酒蒙子,也有几个带着斗笠,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江湖人士。
客栈内此刻绝大部分的人大都已经上齐了菜,祝卿安他们这桌的饭菜上得便格外的快。
祝卿安嗅了嗅面前的这碗素面,随后挑了一筷子面条,在确定没有什么加料之后,这才将这碗素面连同筷子一起递给了对面的李启。
“吃吧。
老板娘,你们这里的天字号房多少钱一晚。”
祝卿安示意肚子已经咕噜噜叫起来的李启先吃饭,他自己则是看向了那正在旁边看着小伙计收拾桌面的老板娘。
“客官还要住我们这里。”
老板娘视线扫过祝卿安和李启两人,这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在他们这里住实属稀客。
“没房间了?”
祝卿安视线看向了那依然挂在房梁之上的房牌子,此刻那上面依然还有几间天字号的房子没有售出。
“一两一晚上,您若是住就给您将那二百文的车费给您免了。”
老板娘看着手中的碎银子,画上去的眉毛挑了挑,随后便一口一个客官,欢快的去换钱去了,路上还不忘招呼伙计上去收拾客房。
虽然她有些搞不懂官方的人不去旁边的官驿,来他们这里干什么,但是有钱不赚王八蛋吗。
“这是牛肉吗?”
李启应该是深受画本里面的黑店形象影响,此刻夹着面前的酱牛肉始终有些下不了口。
祝卿安在安顿好今天晚上的事情之后,终于有时间来吃饭了,少年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嘴中,随后在李启紧张的目光中突然向他做了个鬼脸。
“那么拘谨干什么,你会以为人肉很便宜吧。
太柴的人肉下不了锅,嫩的人肉在丰年那可不比牛肉便宜。”
祝卿安伸手将被他的鬼脸吓的往后倒过去的李启给拉了回来,随后夹了两块牛肉放在了李启面前的碗中。
“吃吧,这就是牛肉,就是有些太柴了,塞牙。”
祝卿安这般颇具孩子气的表现让周围原本在观察着他的几人都忍不住抿住了嘴唇,以此压住嘴角。
“祝兄,见过?”
李启品了品祝卿安的话,犹豫片刻之后小声地询问道。
“没吃过,但是见过,等到地上刨不出来吃的东西时,人也就是一团肉罢了,实际上和猪牛羊都是一个样。”
“哦。”
祝卿安用筷子夹了花生米丢入嘴中,抬头就看到了面色古怪,似乎是想要安慰他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的李启,对方大概是将这事情当做了祝卿安的悲惨童年。
“别这样看我,我可从来没有吃过苦,只是见过罢了。”
“我会做一个为君安稷,为民躬身的好官。”
李启抬头看向了祝卿安,似乎是在和祝卿安说,又似乎是在和自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