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间天气热,马可波研发的是小暑,大暑,立秋,处暑四个节气的服装,需要的面料比较薄,而且他觉得只有薄如蝉翼的纱料才能突出这个节气的特点。
但眼下这几个节气系列都不能量产,以至于无法变现。
一是纱料太薄,裁剪麻烦,对做工的要求也高,二是新厂的绣花机都是那种普通的平绣机,做不了他要求的亮片镶钻绣。
要是缺少了亮片镶钻绣就不能很好地表达这几个节气的特点,只能暂时停工。
眼下新厂四条流水线还在做半袖衬衣,不仅有花衬衣,还有各种纯色衬衣。
王晓雨现在做的样衣,是秋季的羊绒大衣,是苏椒椒去年就准备投产的款式,去年因为方记二厂起火,影响了面料供应,这款大衣也随之搁浅了。
苏椒椒说今年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款羊绒大衣上市销售。
蔡婷跟了苏椒椒这么多年,也知道苏椒椒的意思,苏椒椒允许马可波创新,但也只是试试水,并不是让他主导整个工厂的走向。
新厂的四条流水线还得听苏椒椒的。
马可波觉得他的设计灵感受到了条件的限制,就给苏椒椒打电话,说能不能新增一台自动化绣花机,来做他的二十四节气系列。
苏椒椒刚进车间,就接到马可波的电话,她直接说不能。
一台自动化绣花机动辄十几万,她是不可能把这么多钱投资在这种并不常用的设备上的。
“这样的设备虽然不常用,但也是不能缺少的。”马可波极力说服苏椒椒,“咱们以后可以批量生产这样的系列,这叫一劳永逸,你去市面上看看就知道了,这种亮片镶钻绣在市场上很受欢迎的,刚好跟你的千禧风系列吻合。”
“你怎么不说这种亮片镶钻绣成本也高呢?”苏椒椒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他的设计图册翻了翻,这几天她不在,他的样衣成本也是越来越高了。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还不见马可波的身影,苏椒椒便问坐在对面的季红:“他今天来过了吗?”
“没来,我还要找他呢!”季红拿起暖瓶给自己杯子里倒了水,慢腾腾地说道,“他设计的那款国风半袖,我让王晓雨做了样衣,并不理想,袖口下摆处需要刺绣的地方太多,我还想跟他商量,能不能缩减几处,刺绣太多,下摆显得太花,而且不平整。”
“你现在在哪里?”苏椒椒又问马可波。
“我在家里。”马可波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刚搬家,有几双鞋忘在原来的住处了,所以我现在穿的衣裳没有合适的鞋来搭配,不能出门,我已经联系了房东,他说下午才能给我送来,所以我顺便跟你请个假。”
“也就是说,在他给你送鞋子之前,你都不能来上班?”苏椒椒从未听说这样的请假理由,“给你半个小时,你赶紧来上班,否则,就扣工资。”
“你就是扣工资,我也没法出门。”马可波理直气壮,“我作为服装设计师,总不能穿着一身搭配不当的衣服和鞋子出门吧?”
“别忘了,你首先是公司的员工,其次才是服装设计师。”苏椒椒说完就挂了电话,她觉得有必要重申一下公司的规则制度,尤其是马可波,直接是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
人家蔡婷不到上班时间就去了辅料市场,他倒好,为了一双鞋子竟然要请假,简直是奇葩。
不到半个小时,马可波就来了,搞笑的是,他的黑色凉鞋上贴了几条红色的胶带,说是为了搭配他的红色衬衣,否则,他没法出门。
季红要笑死了:“这要是家里发大水,没有合适的衣裳逃生,你岂不是要淹死了?”
“我这是对生活的态度,你们永远都不会懂。”马可波并不觉得尴尬,也不想跟她们讨论他穿衣打扮的原则,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给苏椒椒看,“你看,十月份就是羊城时装大赛的开赛时间,我已经报了名,原本我还想带着我的二十四节气系列去参赛,现在因为缺少设备,我完全没有胜出的把握。”
苏椒椒看了看报纸:“十月份天气已经凉爽,你要带也是带应季的时装或者是整个系列,而不是非得带现在这几款夏装过去。”
“就是,再说了,那么多人,那么多衣裳,谁会注意到这几款服装下摆上的亮片镶钻绣。”季红更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什么t台我在电视上见过,这些小细节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这你就外行了,我这个系列的重点就在刺绣上。”马可波不愿意跟季红这样的老女人对牛弹琴,他转过身认真地苏椒椒说道,“你要相信我,我要是在羊城服装大赛上拿了奖,咱们公司的订单肯定会如雪花般飞过来的,你要支持我。”
“我只是不同意添加设备,并非是不支持你。”苏椒椒仔细想了想,她记得淼淼服装厂有这种自动化绣花机,做这种亮片镶钻绣完全没问题,“这样,你把这四款服装的刺绣交给我,我来解决。”
反正公司要发展,创新肯定是少不了的。
她投了这么多钱,也是要见到效果的。
“你确定你能找到这种绣花机?”马可波双手一摊,“你可不要拿那种平绣机的绣花来糊弄我。”
“你放心,交给我就好了。”苏椒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难的,“我有个朋友,她厂里就有这种设备,我拿去找她帮帮忙就是。”
“你早说我也不至于这么纠结。”马可波这才松了口气,“除了这四款不能量产,其他的都可以,我现在得赶紧做下面的款式,要不然做不完了。”
隔天,苏椒椒给张淼淼打了个电话,说明缘由,张淼淼说没问题,让她只管过来。
苏椒椒拿着样衣,买了一个果篮就去了淼淼服装厂,她好长时间没来淼淼服装厂了,也好长时间没见到张淼淼了。
自从她知道了张淼淼跟吴敬波的事,她就自动远离张淼淼。
只是她没想到,为了刺绣的事,她能再次来到淼淼服装厂。
这里跟往日一样,又不一样。
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四下里缝纫机的声音嗡嗡响,张淼淼的爸妈不在,感觉像是少了许多人。
张淼淼看上去很憔悴:“周晨涛不在,我不会用这个设备,你要是会用,你只管去用。”
这台绣花机就放在离周晨涛的办公室最近的一个空屋子里,用布子盖着,现在很长时间没用了。
苏椒椒会用平绣机,但不会用这种自动化绣花机,跟张淼淼捣鼓了半天,才算捣鼓明白。
“他说这台机器贵,就不让别人动,需要用的时候,一直靠他自己做。”张淼淼抚摸着这台设备,喃喃道,“如今他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
周晨涛木讷,老实,只知道干活,做饭,接送孩子,没有半点情趣。
吴敬波跟他完全不一样,吴敬波属于那种外向热烈的男人,而且很会讨女人喜欢,相处了没几次,她就沦陷了。
如今,东窗事发。
她的生活就一下子乱了。
她父母要跟她断绝关系,她弟弟也说她糊涂,周晨涛留给她一纸离婚协议书,一走了之。
她想了又想,她觉得她还是不能嫁给吴敬波。
吴敬波是烈酒,偶尔尝尝很刺激,过日子还得是周晨涛这杯白开水。
可惜,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吴敬波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跟她断绝了来往,还说她破坏了他的家庭,好像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苏椒椒没法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张淼淼做错了,外面的男人再好,也是别人的丈夫,碰不得的。
张淼淼碰了就得承受这些后果。
“以后你有需要尽管过来,我这机器放着也是放着,放久了也就不能用了。”张淼淼见苏椒椒不吱声,自顾自地说道,“他要是再不回来,我这边就要放假了,我一个人是撑不住的。”
苏椒椒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主要是路上太堵,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堵了三个小时。
陆景宥也在,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等着她回来。
陈桂兰兴高采烈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说她和陆景宥也是刚回来。
“你们去哪里了?”苏椒椒在路上接到陆景宥的电话,陆景宥只说他在她家等她,没说跟陈桂兰出去了。
“我们去了东城区的那个城隍庙,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陈桂兰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给苏椒椒,兴冲冲地说道,“这里面有艾草还有各种干花瓣,放在枕头底下,有助于睡眠,小陆听说你睡眠不好,很着急,说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那怎么又跑到城隍庙去了?”苏椒椒接过平安符,闻了闻,“味道很不错,挺好闻的。”
她这几天倒是不怎么做噩梦了,就是容易失眠。
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我听说东城区有个城隍庙,很有名,而且还能求平安符,我就带着阿姨过去看看。”陆景宥放下报纸,端了一杯水给她,笑道,“阿姨来了这么久,咱们也没带她出去逛逛。”
“等天气凉快了,再出去玩。”苏椒椒喝了口水,就去了浴室洗漱,她在路上堵了好几个小时,觉得浑身都是尘土。
陈桂兰知道陆景宥爱吃饺子,特意跟丁琳玉一起包了三鲜馅的饺子,还放了扇贝柱,味道很鲜美。
吃完饭,陆景宥便说找心理医生的事:“是齐恒的朋友,我跟他约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在他的私人诊所,离这里不是很远,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好,我去。”苏椒椒答应着,以前她只觉得每天睡不够,也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失眠。
现在她明白了,失眠真的很痛苦很痛苦,就是那种想睡却又睡不着的那种。
“我也去。”陈桂兰最近晚上都陪着苏椒椒一起睡,目睹女儿失眠的烦恼,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景宥说陆晴晴刚开始的时候做过几次噩梦,后来就好了,睡眠也不错。
可苏椒椒却失眠了,甚至需要吃药才能睡着。
“行,咱们都去。”苏椒椒也愿意跟陈桂兰跟她一起去,她现在特别害怕天黑,天黑了就意味着要睡觉,其实她现在就困了,可她睡不着。
“对了,我把你的手链带来了。”陆景宥把苏椒椒那天掉落在朝阳寺的手链从包里拿出来,给她戴在手上,顺势握住她的手,“很好看。”
苏椒椒很喜欢这个手链,以为丢了就找不到了,没想到还能找回来,她轻轻摩挲着这个手链,爱不释手。
陈桂兰也给丁琳玉和蔡婷每人都求了一个平安符,在她眼里,她们跟苏椒椒一样,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
丁琳玉高高兴兴地接了,说她也放在枕头底下。
第二天下午,苏椒椒在阳光工作室的床上睡了三个小时,天都快黑了,还没醒。
齐恒的这个朋友叫林子轩,从事心理咨询行业也有七八年了,在业内很有名气,口碑也很好,忙的时候需要提前一周预约。
林子轩了解了一下苏椒椒的情况,对她做了深度催眠,趁她睡着的时候,坐在外间跟陆景宥和陈桂兰聊了聊,说苏椒椒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内心缺乏安全感。
“医生,她这个失眠能治好吗?”陈桂兰不知道什么是安全感,她一直觉得苏椒椒就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失眠的。
“您放心,肯定能治好。”林子轩答道,“只是要么需要一个契机,要么日常慢慢疗愈,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说着,他又问陈桂兰:“请问您是苏小姐的母亲吗?”
“对的。”陈桂兰不明就里,“医生,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苏小姐以往的经历。”林子轩很有礼貌地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做个病例来研究一下。”
“这……”陈桂兰有些紧张,她扭头看了看陆景宥,当病例研究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无法判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我。”陆景宥会意,不动声色地说道,“苏小姐以往的经历,我也可以回答,但有一点,我并不想我女朋友被你当作病例来做研究。”
齐恒跟他说,林子轩这个人很有个性。
那他非要磨磨林医生的个性。
“陆先生,您误会了,我是齐恒的好朋友,您又是齐恒的好朋友,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您女朋友的事。”林子轩笑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她童年的经历对她这种心理的影响。”
“那也不行。”陆景宥直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