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拉着刘国强走到墙边,指着图纸上热风管道那一块,完全抛开了术语,用手比划着说:“其实啊,说穿了特别简单!就是找一截旧水管子,不用太粗,就跟咱厂里换下来的那种镀锌铁管就行。把它像盘蚊香一样,一圈一圈地紧紧绕在从煤炉接出来的热风铁皮管道外面。”
他一边说,一边在空中画着螺旋线:“绕好了,两头接出来。一头接个高位冷水桶,靠水自己往下流;另一头通到下水道。关键是在盘管进水管路上,加一个普通的闸板阀门。”
“这样就行了?”刘国强紧盯着江夏的手势,追问道。
“嗯呐呗”江夏解释道:
“后面,咱们把测温的热电偶探头插在热风管道里,后面连个指针表。人不用一直盯着火,就盯着这个表看就行。比方说,要求热风65度,咱们设定个范围,67度到63度之间都算合格。”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看指针超过67度了,说明炉火太旺,热风太烫了。这时候,就去把接盘管的那个水阀门开大一点,让更多冷水从盘管里流过。
冷水绕着热风管这么一转,就把多余的热量带走了,热风温度自然就降下来了。”
他又弯下一根手指:“反过来,要是指针掉到63度以下,说明火弱了,风不够热。那就去把水阀门关小一点,甚至暂时关上,让盘管里没冷水或者少过水。这样,热风管的热量散不出去,温度不就又慢慢升上来了吗?”
“哦——!”刘国强猛地一拍大腿,黝黑的脸上绽放出恍然大悟的灿烂笑容,眼睛瞪得溜圆:“我明白了!闹了半天,就是这么回事啊!这不就跟咱老家烧炕,感觉炕太烫了,就掀开点炕席透透气。
觉得凉了,就把炕洞堵严实点,一个道理嘛!用冷水代替掀炕席,用阀门代替堵炕洞!妙啊!江工,您这么一说,我全懂了!这法子实在!比啥‘被动式’‘控温’听起来明白多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感慨道:“哎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以前咱咋就没想到哪!光知道盯着炉子添煤减煤,累个半死还控不稳温度。您这绕几圈水管子,加点阀门,就把人从炉子边解放出来了!这才是咱干活的人该用的法子!”
江夏满意地点点头,对味!
面前的人,一心只想搞懂设备最根本的运行逻辑和解决办法,这才是真正扎根一线、解决实际问题的设备人该有的样子!
在有些人看来,这或许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缺乏远大抱负,但江夏深知,正是这种务实到近乎“笨拙”的较真,才是工业根基最坚实的支撑。
“懂了!江工,我这就去干活!”刘国强听着远处王厂长的招呼,一扭头就往外跑。
可他刚跑出去两步,却又猛地刹住脚步,急匆匆地折返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神情。
指着被江夏画得满满当当的墙壁,语气恳切:
“江……江工,您画在墙上的这些图,还有写的字,能……能先不擦掉吗?”
“我……我一会忙完了,想回来把它仔仔细细地抄录下来!这么明白的道理,光听一遍我怕记不住,得原样记下来,回去好好琢磨!”
看着刘国强那生怕宝贝被弄丢了的急切眼神,江夏心里一暖,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保证原封不动给你留着!这墙啊,这几天就归你了,随时来抄!有什么看不懂的,随时来问!”
“谢谢江工!”
“您不知道,您这个方案可帮了我大忙了!我这帮我爹忙完了,马上就去打个电话,把我们厂的人叫过来都学习学习!”
江夏这才回过味来,这年轻人前面说的是“我们钢厂”。
“你是哪个钢厂的?”
“北满钢厂!”
咦?老熟人啊,前面后勤部找来的钨钢合金就是这家厂子弄出来的。江夏还和这家钢厂的某个负责人通过话,没想到在这中药厂见着他们的人了。
江夏目送着这个朴实又肯钻研的年轻人离开,心中颇感欣慰。
咦,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有种“吾家有子”……的感觉出现了。
江夏晃了晃脑袋,头顶的呆毛重新支棱了起来。
“忙完了?”
江夏转身,大老王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咦?兄弟,你这变脸变得有点快啊,刚刚还笑我来着,转头就变成坚定的战士模样了?
大老王没接茬,环顾四周后从内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老巢发来了最新的消息!”
“新任务?”
“不,看口气应该是个协商……你答不答应都行!”
大老王将信封递给江夏后,又变成了贱兮兮的状态:“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同意信上的请求,说不定有惊喜哦!”
江夏不理他,自顾自的展开信纸,“哦!这是决定要派人去参加IEc大会了?这是参会人员名单?”
“咦,什么鬼?之前不是说‘参与标准化讨论’吗?怎么现在变成‘邀请我方进行大会首次官方致辞,并参与核心标准草案最终审议’?”
“这个翻译没出错吧!”
“怎么可能会出错!你说英语错了还情有可原,这高卢鸡语,那是不可能的!”
大老王言之凿凿,江夏表示认可。
也对,现在出了斯拉夫语就是高卢鸡语我们最熟悉了。
不过……
那帮高卢鸡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咋了?不就是开会的时候第一个讲话?有啥稀奇的?”
“天壤之别!”
“啊?”
“这高卢鸡卖的什么药?难道他们的祖传技能又发挥作用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