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飞刀插入朱元尚的嘴巴。
鲜血横流，很快就染红了朱元尚的衣服。
他身体弓成虾状，痛苦的呜咽，等他看到来人时，眼睛瞬间瞪大。
眼里是浓浓的恐惧。
苏凝看到来人，“巫蛮。”
巫老板的儿子跟巫老板长得很像，他从黑暗中走过来，没看地上的人一眼。
“我和周飞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你们动手了。”
“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凝意有所指，“你不报仇？”
巫蛮以前想报仇，每次到最后，他都会亲手杀了朱元尚。
他并没有手刃仇人的快感。
他的仇人，不止朱元尚一个人。
“二十年来，每重置一次，我就杀他一次，可有用呢？”
说白了，他家工厂，上面的人都是帮凶，都是他的仇人。
靠他一个人，报不了仇。
苏凝跟他承诺，“等我出去，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已经死去的人，待你去了地府，我会让鬼差带他们到你面前，你随意报仇。”
朱元尚眼里满是恐惧，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重置，什么去地府？
“那我就多谢你了。”巫蛮一脚踹飞朱元尚。
砰的一声巨响，朱元尚像断了线的风筝，自由落体。
这声坠落和痛苦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入每位员工的耳朵里。
吓了工人一跳，他们惊呼道：“什么声音？”
云景阔抓住时机，用扩音器，再由喇叭传入工厂的每一处。
“家人们。”
云赫打个寒颤，“我去，家人们三个字一出来，我有种他马上要上链接的错觉。”
英招打趣道：“看不出来云景阔还有直播带货的实力。”
保安队的人和小领导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要阻止那人说话。
哪是他们想阻止就阻止的，云景阔手扒拉到屋顶上。
“家人们，这个工厂不属于朱元尚，你们也不该承受折磨与不公，如果在巫老板的领导下，你们此时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手中有余钱。”
老工人早已泪流满面，“巫老板，巫老板是好人啊！”
新来的员工向往巫老板在时的工作，可是他们的幸福被毁了。
他们本该在良好的工作环境下工作，每周有两天的休息时间，能陪家人。
“家人们。”云景阔慷慨激昂，给大家演说一个美好的未来。
最后话音一转，“家人们，罪魁祸首已经从楼上摔下来，你们跟随我，一起去报仇，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想报仇的，跟我来，以前你们是被压迫的工人，被领导打骂，被保安打骂。”
“他们冷血无情，视你们为奴，我是保安，受不了他们这么对待你们，也受不了工厂的环境。”
“家人们，我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是有人权的人。”
“我们出来赚钱，不比谁低一等，那些领导凭什么侮辱打骂甚至剥夺我们的生命。”
“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做，我们是自己的主人，我们一起去拿回属于我们的金钱，拿回我们的尊严。”
云景阔的声音具有穿透性，直逼工人的灵魂。
老员工早已满含泪水，“同志们，大家还在等什么？苟延残喘的活和站在阳光下与家人一起生活，为死去的家人报仇，我们难道还犹豫怎么选择吗？”
很多工人热泪盈眶，他们脖子青筋鼓起，大声高喊。
“我要报仇！”
“我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我不是奴隶，不是他们圈养的牲畜！”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高举手臂，大声呐喊。
“报仇！！！”
为自己报仇，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为巫老板报仇。
身形瘦弱脸色麻木的工人，在他们身上多了一股奋勇直前的干劲。
“我不想每日担心老婆孩子被炸死，我受够了弯腰跪地的日子，我相信他，我想抓住这次的机会。”
“我不想再忍了，他说的对，我是人，不是阴沟里的老鼠，我应该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生活在阴沟里。”
“我现在过一天是一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天被打死，或活着被送入焚烧炉，我要活下去，就算失败了，我也没有遗憾，至少我为自己努力过。”
“走吧，把那些领导和老板打在我们身上的伤痕，还给他们。”
云景阔跳下来，站在最前面。
“家人们，跟我冲，打倒领导，打倒老板，翻身做主人！”
“冲啊！”
云景阔一马当先，看到保安和趾高气昂的领导，上去就是揍。
乌压压的一片人，保安和领导想跑也跑不了，很快被人群吞没。
有工具的用工具，没有工具的用拳头。
保安和领导被打的哇哇大叫。
“啊！你们这群低贱的畜牲，竟然敢反抗……痛痛痛……”
“你们敢造反，你们知道工厂是谁庇护的吗？啊！疼死我了！”
“我去，你们这群畜牲，不要咬我，啊啊啊啊，不要打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你们了，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员工心里憋着气，这群没人性的领导还敢刺激员工，简直找死。
一人一脚都能踩死领导。
英招双臂环胸，看着下面的工人跟嗑了兴奋剂似的，啧啧道：“太凶残了！”
他嘿嘿一笑，附身飞下去，“多我一个不多，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某个领导把低一级的领导推入人群，他慌张的撤退。
英招阴恻恻地说：“想去哪里？”
领导前后受敌，他猛地跪下求饶，“小朋友，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得已才来工作，我也是农村人，跟你们一样，都是为了生活。”
最前面的工人呵呸吐领导一身。
“老子记得你，你特么打我们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你还让老子舔你脚趾头，老变态，给老子死！”
砰砰砰，又解决一个。
英招无奈的退后，他也想打人啊。
云景阔带领的工人一边走一边打曾经的领导。
李三思带领的工人，去解决烟花厂的领导和保安，为了家人的安全，工人们跟打了鸡血一样，不怕受伤不怕死，勇往直前。
云赫则去放焚烧炉内的鬼魂出来。
“兄弟们，嗨起来，该报仇的报仇，该抱冤的抱怨。”
一道道怨气十足的鬼魂冲破焚烧炉，他们张牙舞爪，眼里冒着危险的信号。
云赫担心这群鬼误伤工人，他带领鬼魂跟大部队汇合。
“够够够，来次够。”
工人看到云赫身后的幽灵没有害怕，只有对同伴的惋惜。
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成为了焚烧炉内的鬼。
云景阔与云赫相视一眼，继续煽动大家的情绪。
工人提议，既然畜牲烧他们，他们也要烧畜牲。
还有一口气的领导和保安恨不得立马死去。
众人齐心协力，焚烧炉烧的越来越旺，黑烟滚滚，特殊的气味不好闻，但令人兴奋。
外面黑烟缭绕，老板办公室内，苏凝和巫蛮闲适的聊天。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不会再重置了。”
黑烟中掺杂着工人的怨气。
等他们拿到钱解脱工厂，就该结束了。
巫蛮面色沉沉，“看到他们在绝望中反抗，又再绝望中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周而复始，挺好的。”
不该他一个人痛苦。
苏凝笑笑，“巫老板的儿子，不会希望一直重置。”
“哼，你想说好人的儿子也是好人？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好人。”巫蛮盯着外面的黑烟。
苏凝声音轻柔，“好人坏人没有绝对的定义。”
巫蛮冷笑道：“好人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当好人。”
巫老板是好人，工厂没了，人死了。
苏凝笑道：“周飞的魂魄不全，如果不是你，他早已魂飞魄散。”
巫蛮瞬间心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苏凝？
快结束了，算了算了，没有可隐瞒的。
“周飞是被工人打死的。”
苏凝点头，意料之内。
“他明知工厂的内幕，还不断的招人，只要工人反抗，他们不可能放过他。”
巫蛮：“不仅杀死他身体，就连灵魂，工人们也不会放过。”
“那些死去的工人一个个化作厉鬼找周飞报仇，他们吞噬周飞的魂魄。”
“他的身体被大火烧毁，魂魄只剩一半，凭着本能进来到身体旁边。”
“我看到他无助的样子，好像看到了死前的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救了他，跟他融为一体。”
苏凝目光淡淡的，“他已经消失了，你以前做的好事，反哺到你身上。”
巫蛮的情绪低迷，他低眸看着双手。
他的魂魄不全，他死后被父亲埋到工厂，朱元尚找不到他的骨灰，害怕他变成鬼找他报仇。
朱元尚找了很多道士来驱鬼，巫蛮被打伤，魂魄淡的快要消失。
巫蛮不敢出去，日日躲在骨灰坛里，等待时机报仇雪恨。
周飞隐藏找到骨灰的事，他经常偷偷给巫蛮烧纸，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巫蛮对厂里的员工没有好感，他又不敢出去，他的仇没报，他不能消失。
否则他一定出去杀了烦人的周飞。
巫蛮被迫听了很多，周飞每次招聘都很内疚，他不想招人，但是他得要钱给家人看病，他不想死，他完不成KpI，他会死的。
人本来就自私，周飞自认为他不是舍己为人的好人，他只想跟家人好好活下去。
他不断的招人，工厂的死亡率太高，他一次次外出，一次次带进来一批批眼里有光的男女，最终这些人变的麻木或变成焚烧炉内的灰。
周飞的内心备受煎熬，跟巫蛮说话，缓解他的痛苦。
当工人奋起反抗的时候，周飞没想过逃。
他死了，不欠任何人了。
灵魂的缺失让周飞失去一部分记忆，凭借本能回到身体旁边。
大火中，两个残缺的魂魄交融在一起，活了下来。
时光飞逝，二十年后，工厂大火之前，周飞用自己的魂魄补全了巫蛮的魂魄。
曾经那个自私害怕死亡的周飞，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苏凝眸色加深，人性的多样性，才组成丰富多彩的世界。
巫蛮双手搭在沙发上，“谁稀罕他救我。”
他本来就没打算活，他只要伤害他爸的人死。
楼下的吵闹声越来越近，苏凝站起来，推了巫蛮一把。
“历史重现，以前，工人把你堵在办公室，误杀了你，如今他们即将上来，堵住朱元尚，但他在楼下。”
“你委屈，他们也委屈，把欠他们的钱，给他们，放他们离开吧。”
苏凝转身离开，经过巫蛮的时候，伸手拍拍巫蛮的肩膀。
“巫老板生前致力于做好事，他比旁人早一点投胎，如今巫老板在一个家庭富裕、幸福和谐的家庭。”
苏凝最后重重拍了下巫蛮的肩膀，便消失了。
巫蛮低着头，没人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过了许久，楼下的朱元尚已经被工人活活踩死。
巫蛮听到工人上楼的脚步声。
情景再现，工人再次堵住了办公室的门。
当他们打开门，看到里面坐了个年轻男子，不认识巫蛮的工人们扯着嘴角。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搬出去卖，给大家伙发工资。”
工厂领导已经全歼，工人们对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他们得拿到钱，出去重新生活，最有钱的，肯定是老板办公室，里面的东西随便拿一些出去卖，就够发他们的工钱。
老工人认识巫蛮，扑通跪到地上。
“巫少爷，您还活着。”
在工人的认知里，大家都还活着。
前进的工人停住脚步，没人再往前。
巫蛮眼神复杂地望向说话的工人，“你认识我？”
老工人见到巫蛮像见到了白月光，巫老板就是大家伙的白月光。
“记得，我们都记得，巫老板对我们的好，巫老板念着我们，是天下最好的老板。”
“您不是被没良心的工人打死了吗？”
巫蛮沉默良久，缓缓叹了口气。
“我没死，你们记错了。”
人群里有人说：“哎呀，一见面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巫蛮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堆钱，整整齐齐地摆在办公桌上。
工人看到钱，双眼放光，但没人上去拿。
巫蛮靠在办公桌上，微笑道：“一个个过来拿领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