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港的规矩向来严谨,在飞行器停泊区,每艘飞行器都必须严格按照规程行事——没有炫技,没有特技,更不允许士兵们玩什么惊险刺激的速降表演。
当莫塔利安来到停泊区时,那艘缴获的霸主飞艇已经完成了全套标准流程:从对接引导到固定锚链,从气压平衡到舱门校准,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地执行完毕。第七连的战士们正列队走下楼梯,每个人背上都满载着战利品。
莫塔利安站在停机坪的阴影处,目光缓缓扫过飞艇的装甲外壳。在舰艇侧面,原本镌刻着狰狞霸主符文的位置,如今已被崭新的死亡守卫徽记所覆盖——骷髅与六芒日轮交相辉映,与预言中记载的图案分毫不差。
他的视线如鹰隼般掠过列队的士兵,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戴着独角头盔的身影。
死亡守卫的制式盔甲泛着统一的金属冷光,但军规允许在不影响防护性能的前提下进行适度个性化装饰。
提丰的选择和预言里差不多——那只精巧的独角颇具辨识度,足以让人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但比起原时间线上总有人看不惯他的张扬装饰而出言讽刺,现在大家看到这个独角最多一笑了之。(独角仙外号就这么来的)
至于提丰本人,他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毕竟又不是给他们看的。
“想要升职快,先让领导记住脸。想让领导记住脸,先让领导看得见你。”
——这就是提丰自己总结出来的职场哲学。
此刻,察觉到莫塔利安锐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提丰立即调整姿态。
他故意将缴获的异形武器往上提了提,金属碰撞声恰到好处地吸引了更多注意力。摘下头盔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几分洒脱。头盔下露出的面庞仍带着与常人不同的死白,但此刻,那张脸上绽放的笑容如此鲜活,将这点瑕疵完全掩盖。
这笑容里带着三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三分战士的骄傲自豪,剩下的全是发自内心的欢欣——就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向长辈展示成绩单时的神情。这份喜悦既不显得刻意讨好,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认可的渴望。
如此模样的提丰,倒也算不上令人反感。至少比起原时间线上那个野心勃勃的叛徒,眼前这个还会对着莫塔利安摇尾巴的版本,已经可爱多了。
可惜莫塔利安的目光只在提丰身上短暂停留,就转向正大步走来的第七连连长拉斯克。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左臂缠着的绷带还在渗着血——随军的魔法手居然连个治疗中伤都挤不出来,足见战况之激烈。
“伤亡?”
“命都保住了。”拉斯克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回港让医师们治疗一下就是。”
“收获如何?”
“仓库都要塞爆了!”拉斯克的大笑震得人脑壳嗡嗡作响,“多亏提丰那小子提议用敌舰运货,否则我们至少得扔掉三成战利品。”
莫塔利安微微颔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提丰正假装整理装备,实则竖着耳朵偷听。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这么说,沃尔克拉尔已经……”
“死得不能再死。”拉斯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最后一击是提丰给的,干净利落,非常漂亮。”
“这是他斩杀的第二个霸主了吧?”
“是的。”
“尸体处理了?”
“老规矩,一把火烧了。”拉斯克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杂种咽气前对提丰说了堆怪话,在场不少人都听见了……不过您放心,咱们第七连的兄弟都不是三岁小孩。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连学校里的孩子都糊弄不了。”
莫塔利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状若无意地朝着提丰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见提丰被士兵们团团围住,正得意洋洋地展示从霸主手中缴获的异形武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没人把霸主的疯话当真——至少目前看来如此。
“今晚举办庆功宴。”莫塔利安收回目光,拍了拍拉斯克的肩甲,“为七连的又一次胜利。”
回到办公室后,莫塔利安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却又浮起新的忧虑——显然,提丰和他一样,始终被那些可憎之物关注着,他会因此腐化吗?
他走向窗前,看着广场上正在准备篝火晚会的一个个活跃的身影。
这些鲜活的生命,这些信任他的战士,每一个都可能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而万劫不复。
“别让我失望。”
这句话轻得如同叹息,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结成一片白雾。莫塔利安望着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对提丰的期许,还是对自己的警告。
提丰可不知道莫塔利安心里装着的沉重忧虑,虽然莫塔利安没多看他几眼,但他立下的功劳是实打实的,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和战友们打趣完,他就哼着小调走向营房。
他当然记得沃尔克拉尔咽气前那套神神叨叨的鬼话——什么“血液里潜藏的洪荒之力”,什么“八重之道的玄妙”,还有那什么“伟大使者的无上荣光”……
嘿,整得跟黑心老板给初出茅庐的实习生灌迷魂汤似的,那大馅饼不要钱一样想画多大画多大!
hei~tui~
真晦气!
话又说回来,这些疯话确实勾起了提丰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比如他偶尔会梦到的那座怪诞到极点的花园。一边是腐肉流脓、散发着刺鼻恶臭的衰败景象,另一边却是繁花似锦、硕果累累的盎然生机,两种截然相反的画面硬生生地拼凑在一起,诡异得让人直犯嘀咕。
如今回忆起来,提丰只觉一阵恶寒从脚底直蹿脑门,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搓澡巾,打满了肥皂就开始疯狂搓洗——那架势不像在洗澡,倒像要给自个儿扒层皮。
小时候的他确实对腐败现象着迷过。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觉得烂掉的果子能长出小蘑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自从在自由港接受了系统专业的学习之后,他早就能够用专业术语解释这一切了。
所谓的腐败嘛,不过就是生物有机体在死亡之后,被分解者在身上开自助餐派对,把有机物降解为无机物的过程罢了,说白了,就是生态系统这个庞大机器里的一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的世界就像一张白纸,认知框架还没搭建起来,所以看到未知的事物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好奇心噌一下就冒出来了。这是独属于孩子们的的快乐!
可成年人的大脑呢,早就构建起了庞大而复杂的知识网络,只有那些突破了现有理论边界的奇特现象,才能打开他们兴趣的大门。至于那些已知的内容,早就被归类为“常识”,就像放在角落里的旧玩具,再也不会消耗他们宝贵的注意力资源。
简单点说,现在要是再让提丰看到那些腐败现象,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叫保洁——“这堆垃圾怎么还没人收拾?”
满脑子都是实用主义的嫌弃!
现在能让他两眼放光的,只有魔法里那些尚未破解的奥秘。比如为什么油腻术制造的油不能用来炒菜?如果光亮术的目标是别人的眼珠的话是不是可以直接闪瞎目标的狗眼?
至于霸主的疯话?
提丰关掉淋浴走出浴室,他对着镜子龇了龇牙,突然觉得这通折腾实在蠢得可以——跟个死透的霸主还有荒谬的梦境较什么劲?有那闲工夫不如多背两个咒语。
……
卡拉斯·提丰,活得挺通透的一人,目标明确就会放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