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娘笑意却未达眼底:“姐姐嫁的可是大才子,全汴京城能中秀才的,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秀才青衫上的补丁:
“这样的金贵人物,哪用得着妹妹帮扶?
倒是我,还有件烦心事想请姐姐一家指教。”
赵巧兰婆婆的三角眼顿时亮起来,往前凑了半步,粗布裙带蹭过地上的糕点盒:“哎哟,将军夫人有话直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哪能看着你作难?”
白巧娘忽然敛了笑,慢条斯理展开帕子,擦了擦指尖:
“前日爹娘来信,说回来后清减了许多。
听说饭桌上的菜还没动筷,就被抢得见了底?
不知是哪家的规矩,连自家长辈都要饿肚子?”
赵巧兰耷拉着肩膀,满脸无奈地辩解:
“真不是我们故意苛待你爹娘,家里粮食就这么点,总不能饿着全家人吧?
要是粮食多些,谁愿意这样啊?
再说了,你要是平时多帮衬爹娘,给家里添点米面,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紧巴。”
赵巧兰嘴角扯出个冷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合着我不仅要养活爹娘,还得养着你们这群只会啃老的?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凭什么让我养?”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秀才,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听说你是秀才,不是说一个月能赚好几两银子吗?
怎么连自家人都养不活,非要盯着爹娘那点口粮?”
赵巧兰涨红了脸,拔高声音反驳:
“妹妹这话说得难听!
我再怎么说也是这个家的女儿,住在爹娘这儿吃口饭,天经地义!”
赵巧兰婆婆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
“哟,这泼出去的水还知道往回溅呢?
嫁出去的女儿,哪轮得到在娘家指手画脚?
我们赵家的日子,可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她故意侧过身道:
“瞧瞧我们巧兰,打小跟着吃苦,进赵家时连件囫囵嫁衣都没有。
虽说当了秀才娘子,平日里省吃俭用,操持家务,这才叫贤良淑德!
哪像有些人,占着亲生女儿的名头,对父母不闻不问的,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白银大声喝道:“谁对父母不闻不问了?巧娘回来,大包小包的,你是眼睛瘸了吗?是一点看不见啊!”
白巧娘看着白银道:“爹,咱们进去吧!我还带了一些好吃的,咱们现在就进去吃饭吧!”
白巧娘话音刚落,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便利落地行动起来。
为首的婆子挥了挥手,几个年轻丫鬟立即从马车上搬下食盒,
那食盒描金绘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们手脚麻利地在八仙桌上铺好崭新的猩红桌布,将食盒打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摆上桌来。
雕花瓷盘里,油亮的红烧狮子头堆成小山,琥珀色的酱汁泛着诱人的光泽。
那冒着香气的荷叶鸡,光是掀开荷叶的瞬间,浓郁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堂屋。
婆子们一边布菜,一边故意大声议论:
“夫人吩咐了,一定要把老爷夫人最爱吃的都送来。
这狮子头炖了整整三个时辰,肉都酥烂了!”
丫鬟们则眼含笑意,将精致的小菜碟摆在白银面前,轻声细语道:“老夫人、老爷,快尝尝这新出锅的桂花糕,甜而不腻,最适合您二位的口味了。”
赵巧兰家三个半大孩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点心匣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最小的弟弟忍不住先往前冲,两个姐姐也跟着拔腿就跑。
还没跑到桌边,几个粗使婆子就拦住了他们。
“小兔崽子们疯啦!”梳着圆髻的王嬷嬷叉着腰,把点心匣子往身后拽了拽:“这是给老爷夫人准备的,你们也配吃?”
旁边端着茶盘的丫鬟跟着翻白眼:“可不是嘛,没爹没娘教的野孩子,看见吃的就不要命了。”
人群里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有妇人撇着嘴道:“当自己是主子家的少爷小姐呢?也不照照镜子。”
白银和白夫人总算能吃一个安稳的饭了,最近白银和白夫人都挺憋闷的,每次吃饭都吃不好不说,都是吃剩下的。
赵巧兰婆婆急得干瞪眼:“你们这是防贼呢?两个孩子想吃点东西怎么了?”
白巧娘看着这三个孩子道:“吃自然是可以吃的,那最起码要等我们吃完吧!”
“凭什么要等你们吃完了,我们才能吃啊?你打发叫花子呢!”
白银冷嗤一声道:“当初你们不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吗?怎么轮到你们就不行了?”
正吃着饭呢,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扭头一瞧,好家伙,乌泱泱几十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领头的大高个扯着嗓子喊:“谁是孙行?”
饭桌边的秀才吓得筷子都拿不稳了,哆哆嗦嗦站起来说:“我...我就是孙行,你们找我有啥事?”
大高个冷笑一声,往前跨了一步,眼睛瞪得像铜铃:
“还问我们啥事?你在赌坊欠了500两银子,打算赖到什么时候?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秀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巧兰的婆婆道:“你……你们可不要瞎说,我儿子每天都在家里辛苦抄书,怎么可能欠你们这么多银子呢?”
赵巧兰嘴里念叨着“不可能”,整个人像被钉在凳子上似的动弹不得。
她声音发颤:“你们胡说!我家相公天天在家读书,哪有时间去赌钱?”
几个壮汉冷笑一声,掏出张皱巴巴的借据甩在桌上:
“睁大眼睛看看,这字是不是你男人写的?
再装傻充愣,咱们就去衙门说道说道!”
领头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秀才老爷要是因为赌博进了大牢,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赵巧兰眼眶瞬间红透,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衣襟上。
她猛地拽住孙行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咋回事?”
孙行头快低到胸口,手指不停地揪着衣角,结结巴巴道:
“那天同窗硬拉我去赌坊,我就……就想着玩两把。
谁知道手气差成这样……
我真没想欠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