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懂了。
容易不想懂。
他再次变成了一只粉色的狐狸。
容易拿尾巴把自己罩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肯抬头。
不要龙角，要猫耳？
清音听到了他的话，一时笑了：“怎么，幻形之后，你觉得我就不是龙族，变成猫了？”
他笑着说，动了动手指，一双龙角变成了一对漂亮的黑色猫耳，看着毛绒绒的，油光水滑，让人忍不住想摸摸。
“龙角看起来手感很好，总忍不住想要摸啊！”
容易气呼呼地说，猛地抬起头来，然后愣住。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猫耳更萌啊！
他想摸！
容易不争气地想，然后没忍住，手摸了上去。
哦，毛绒绒的耳朵，和自己的耳朵一样，软软地、滑滑地！
手感超好！
容易一时忘记了清音刚刚说过的话。
或者说，理智在本能面前，还是慢了一步。
等到他的理智被某个人压抑着欲望的声音唤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某个人露出了自己“狐狸尾巴”，在他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将他按倒在床上……
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容易忍不住想，他们两个，到底谁是狐狸精啊！
在欲海情天中昏睡过去之前，容易唯一的念头是，他一定要努力做回来！
都说狐狸精天生是情爱的高手，可惜容易作为一只刚出生就跌落神域的小狐，着实不太擅长此事，以至于处处“受制于人”，只能在缠绵悱恻中自己学习。
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容易只觉得自己神力充沛，较之前进益了许多。
他活动了下因为睡得久了有些麻木的身体，起身下床，发现洞府附近的死气和阴气都少了。
而他的清音哥哥又不见了。
容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蓦地打开洞府的结界，就发现某个人正站在黄泉结界上，手中洒下无数金色光线，织成一张金色的大网，覆盖上了原本就很结实的黄泉结界。
随着他的动作，黄泉结界逐渐在容易面前变成了两扇巨大的青铜门。
大门缓缓合拢，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后，青铜门也消失了，他的面前是白雪茫茫的山川，和山脚下坚实的土地。
容易愣住。
哥哥锁了黄泉……
阴阳两界，彻底隔离了吗？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清音缓缓落到地面，在心底喟叹了一声。
这就是古神的力量吗？
他以为自己能够修补地裂，已经有了和古神一较高下的能力，没想到差距不是一点两点啊。
清音回头，看容易站在洞府门前，呆呆地看着自己，漂亮的狐尾拖在地上，素白的裤腿下，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皱了皱眉。
他疾步走过去，将容易抱起来，语气中的心疼多过责备：“怎么回事，又赤着脚跑出来？就算你是小仙君，也不能这样不珍惜自己啊。”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啊，捡到了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小狐狸。
“怕你又一声不吭地跑了。”
容易揽着他的脖颈，声音委屈极了：“你不能一声不吭，就把我自己留下。”
他轻轻蹭了蹭清音的脖子，毛绒绒的耳朵划过皮肤，酥酥痒痒的。
清音叹息一声，用力抱住他，往洞中走去：“傻孩子，放心好了，哥哥不会再走了。”
他低声哄容易：“我那时候离开，也不是自己想要抛下你，而是实在神力耗尽，撑不住强悍的神魂，只好散去神魂，慢慢休养。”
“可是如今，你把我带回来了，我不会再受伤，也不会再离开。”
“从今往后，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轻轻吻吻容易的脸庞：“我会陪你看遍今后生命中的每一次日出日落，每一次月圆月缺，直到生命的尽头，你与我都回归天地，世间再无神明。”
“哥哥！”
容易惊喜地欢呼了一声，勾着他的脖颈脖颈亲他一口：“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清音的声音温柔低沉，恍如山间清泉：“吾以古神血脉立下天道誓言，窫窳愿与涂山容易结为道侣，从此死生不负，共历劫波，同心永结，如有违背，天地不容、日月厌弃。”
他一面说，扣在容易肋下的手轻点两下。
容易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沿着经脉汇入他的神髓，一时愕然。
古神立誓，心随念动，誓言即成，无需繁复的契印，无需冗杂的科仪。
清音哥哥……
就这么单方向自己献上了忠诚……
甚至不需要他给予回应……
他抬头看着清音，一时觉得鼻头泛酸，目光便模糊了：“哥哥就不怕，有一日我腻了，会变心？”
他轻声说：“我是狐狸精啊。”
天上龙、地上狐，其性最淫，他怎么敢就这样轻易地，向一只小狐献上忠诚？
“你是狐狸精，难道我就不是龙？”
清音轻笑，温声哄他：“不要多想，便是有一天你玩腻了，想要离开，我也永远站在原地等你，你随时回头，我永远都在。”
“哥哥……”
容易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忍着鼻腔的酸涩感，扬起脸吻吻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才不离开，我找了你一千多年，三进酆都，花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你寻回来，谁都别想再把我从你身边赶走。”
“我知道，酆都我去过了，那边还和我告状呢，说你当初险些倒翻黄泉，水淹桃止山，可是好一番吐苦水啊。”
清音轻笑了一声，将人抱回去，让他坐在床边，蹲下给他套上袜子：“所以我把黄泉结界锁了，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去骚扰他们了。”
容易笑了起来：“哥哥好不讲理啊。”
“我本就是邪神，世间的道理与我何干，我只认我的理。”
清音给他穿好鞋袜，站起身来：“要讲里，让他们去上古神域找那些能管束了我的老家伙讲去吧。”
天门早就关了，不会为任何人开放。
上古神域已经彻底放弃了当今的神族，也放弃了当今的仙族。
他和容易，是这世间唯二的古神。
天道尚且无法约束他们，何况如今年轻地神族们。
“可是我并没有生气啊。”容易笑了起来。
“我当初找你……其实更多的是怨恨，恨你莫名其妙地推我入黄泉，更是恨你无缘无故的丢弃了我。”
“可是后来我去酆都，真的就只是想找你而已。”
“至于说黄泉倒灌，我也就是说说。”
他勾着清音的脖子，让他陪自己在床上坐下：“横竖我也没吃亏，哥哥不必如此计较啊。”
他那漂亮的狐尾展开，缠绕上清音的腰肢：“黄泉……”
“黄泉结界封锁，也是酆都的意思。”
清音笑笑，一手抚摸着痴缠着他的狐尾，温声说：“酆都说，如今人类世界灵气越来越稀薄，人类也越来越脆弱，根本撑不住黄泉死气不断侵袭。”
“从黄泉结界逸散出的死气，在人间制造了太多魔怪，你不肯管，酆都力不从心，所以希望我直接把它封了。作为回报，酆都送了我这个。”
“封锁黄泉，从此妖魔鬼怪都被封在阴界，阳间有你我驻守，大家今后泾渭分明、秋毫无犯，对他们也好，对你也好。”
清音扬手，给容易看了一下手掌中金色的符印：“某个小家伙为了寻找我，居然肯动用魂力签下天道契约，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容易看清那道符文，一时红了脸：“啊，北阴帝君，怎么能把这个给你……”
他有些懊恼：“那是我与他订下的契约！”
说到这个，他更生气了。
哼，那人分明就是知道，所谓的残魂碎片，其实是哥哥刚刚养成形的神魂。
他当时就奇怪，什么残魂值得堂堂北阴帝君、紫微大帝屈尊纡贵，亲自与自己签订契约啊。
合着是哥哥的神魂！
哼，一个个的，都是老狐狸！
容易忽然有些气恼：“他骗我！”
“谁骗你？”
清音愣了下，诧异地问。
“北阴帝君，他……”
容易莫名红了脸，耳朵尖上一簇绒毛变成了粉色：“他……他若是早告诉我，那是你的神魂……”
“你会怎样啊？”
清音一手抚摸着他的尾巴，一手将他揽进怀里：“盛怒之下，把我的残魂也丢进黄泉？”
他笑着问，眼神中带着好奇，没有任何恼意。
“怎么会啊。”
容易偎进他的怀中，低头看着悄摸缠上自己手腕的猫尾，唇角弯起了漂亮的弧度：“我那时候早就不恨你了，我当时只是想找到你而已。”
他的另一只手覆在那黑色的猫尾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感受着爱人的体温：“我当时就想啊，我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也能控制自己了。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就不做，你不喜欢我见的人，我就不见。”
“你不愿我与那些人类的孩子亲近，我便不离开黄泉结界，我怎样都行，只要你不再离开我，我……”
“像现在一样也可以？”
清音打断他的话，轻笑着问。
“嗯？”
容易愣了下，耳朵上刚刚消退的粉色又浮了起来：“你，明知故问！”
他当然愿意啊，若是不愿意，就该趁着他神魂不稳，再次把他的神魂拆了，塞回黄泉。
清音笑着揉了揉他柔软丝滑的耳朵：“谢谢你愿意包容我。”
邪神窫窳的脾气有多坏，他自己是知道的。
当年上古神域，三千神明无人待见他。
纵然知道他可怜无辜，可是也都嫌他神志不清，经常闯祸。
他们甚至将他传成了十恶不赦、暴虐食人的怪物。
就算后来他的情况好了许多，也没有人愿意真心将他当作朋友。
可以说，天柱倾覆之前，上古神域已无他的立锥之地。
甚至后来，他主动请缨，坠天入下仙界，涤魔荡秽、重塑人间，也没有人关心他来到人间后会不会受苦，会不会有危险。
他便那么孤零零的来到了下仙界。
伤得最重的时候，他曾经三天三夜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低等的邪魔啮噬他的血肉、掠夺他的神息。
他若不是古神，或许早就是一具白骨、或者一缕飞灰了。
他失去识魂、记不得自己是谁却又没完全失去理智之前，度过了他漫长人生最宁静也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特别是在他捡到了小狐狸后，日子更是快乐而又安宁。
他蓦地想起当初曾经凌虐过容易的几个孩童，一时皱眉，握住容易的手腕。
“怎么了，哥哥？”
容易有些迷茫，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很是不解。
“你的孽业都消了吗？”
清音皱眉问容易，有些担忧的探查着他体内的情况。
“孽业？”
容易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孽业？”
他这些年，苦守黄泉结界，四处修补地裂，不说功德无量，也不至于作孽吧？
“装的还是忘了？”
清音低头看着他漂亮的杏眼，哼了一声，捏捏他的脸颊：“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寒地村那几个所谓被恶魔吞吃的孩子，是你干的吧？”
“啊？”
容易呆呆地看着她，眼神中泛过心虚。
他主动吻住清音的薄唇，一吻毕，才小声讨好：“好哥哥，别问了吧，我那时候也小啊……”
天地间有规矩，幼儿作恶无咎。
八岁以内的凡人孩童、百岁以内的妖魔、神仙，作恶都不会被追究。
若因此受到伤害，受害者甚至没法讨回公道。
可是容易当年也是幼儿，甚至比那几个孩子都小。
所以，他趁着自己未满百岁时，找了个清音不在的日子，将那几个孩子引诱进黄泉结界，眼看着他们的肉身被恶鬼啃成白骨，才将他们的魂魄送进轮回。
他知道，这其实是不对的。
可是他没办法。
他永远记得那几个孩子是如何虐待折磨一只幼崽的。
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是小恶魔。
他送他们回炉重造，是给他们机会。
免得这几个兔崽子长大了，更无法无天，最后被天打雷劈。
可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
因为不知道自己在上古神域时到底多大，所以他动手的时候，刚刚好满一百岁一天，以至于染了一身孽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