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一转眸，就见呼延玉的眼神正灼灼落在她身上。很明显，呼延玉是在等她。
谢窈停下脚步，眼神落在呼延玉身上。
两人对视，呼延玉没有多说，只喊了一句，“皇后娘娘。”
她双眼盈盈，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什么都说了。
“公主怎么还在此处？”萧稷拧眉。
呼延玉半低下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我找皇后娘娘。”
萧稷眼眸微眯，还是保持了沉默。
见或不见，这个选择权在谢窈手中，他不会擅做决定。
片刻后，养心殿中。
谢窈坐下，看向呼延玉，道：“公主请坐。”
这次的呼延玉虽然姿态和眼神还是柔柔弱弱的，但眼神里少了些故作姿态的讨好，看起来顺眼的许多。
“公主找本宫，所为何事？”谢窈直接问。
时间已经晚了，这是他们一家人的晚膳时间。
她没太多时间耽误。
呼延玉沉默片刻，道：“我想求皇后娘娘救我。”
呼延玉看着谢窈的眼里带着真诚。
同样的话语，但她的姿态却截然不同。
谢窈稍一想就知道其中的关键，想来是呼延玉知道了，陆清韵找她的事。
不过今日陆清韵才找她，这会儿呼延玉就已经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呼延玉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该说的话本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的忙，本宫帮不了。”
如果帮助另一个人的代价是在她和萧稷之间加入一个人的话，那她拒绝。
萧稷都在很努力的拒绝别人，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呼延玉连忙摇头，道：“不，皇后娘娘，除了上次的方法，您也还有可以帮我的方式。”
谢窈扬眉。
“求您帮我救出我的母妃，只要她得到自由，我就不必再被北疆控制。”
“在草原上，没有人不为我的美貌倾倒，可皇帝陛下却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他非常爱您，我并没有那么想插入您和皇帝陛下之间。”
呼延玉说的诚恳极了。
谢窈道：“呼延公主高看我了，北疆的事，本宫怕是无能为力。”
“怎么会？！”呼延玉道：“皇后娘娘能在二…皇兄的身边安插细作，还能全身而退，皇后娘娘若是诚心想帮我，一定可以帮！”
谢窈没急着说话，而是看着呼延玉，“公主对这些事，很是了解。”
呼延玉抿唇，道：“就发生在北疆的事，我自然略有耳闻。”
“皇后娘娘，同为女子，您也知道身为女子的不易吧？”
“被迫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的那种感觉……当然，皇后娘娘运气很好，嫁的刚好是您喜欢的人，可不是谁都有您这样的运气的。”
谢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呼延玉果然消息灵通。
看样子将她的事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谢窈看着呼延玉道：“公主言之有理。”
“身为女子，本宫的确懂得这些，也想伸手帮公主一把。”
“此事……公主容本宫考虑一下。”
呼延玉犹豫了下，还是道：“玉在此，多谢皇后娘娘。”
呼延玉道谢之后离开。
呼延玉刚走，竹青就忍不住问：“娘娘，您真的要帮呼延公主吗？”
谢窈道：“当然……不会。”
“她太着急了。”谢窈说：“一着急，就难免会暴露些什么，比如今天的她。”
先前她还对呼延玉还只是怀疑的话，今天她完全确定：呼延玉有问题。
呼延玉不仅求救，连解救她的方式都主动说出来了，一点儿都不必谢窈操心。
但也因此，让谢窈敏锐的怀疑，呼延玉的目的——是卫婵。
当然，应该还有宣舒。
只是比起卫婵而言，宣舒一直就是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的，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便能确定。
而卫婵一直都是在暗中出力，毕竟做卫婵这种事就是如此，只能藏于暗中，难免会失去许多褒奖与荣誉。
竹青瞪大眼，眼里满是震惊，“娘娘您早就知道呼延公主有问题？”
“嗯。”
谢窈点头，她的确早有怀疑，倒不是呼延玉从前有什么破绽。
谢窈只是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娘娘英明！”竹青立刻称颂，谢窈有些好笑的瞧她一眼，出了养心殿的门。
因为谢窈与呼延玉单独见面，萧稷则先去凤仪宫陪三个孩子。
但谢窈刚走没多久，便看到有人群朝她的方向而来，谢窈有些奇怪，走近了才看清，是萧稷带着三个孩子来迎接她。
谢窈加快了脚步，朝萧稷的方向奔去。
萧稷忙接住她，道：“天黑，路滑，别急。”反正他和孩子们会一直在。
谢窈只展颜一笑，从萧稷的怀里接过岁岁。
她知道，但她也想早点见到萧稷和孩子。
虽然萧稷很好奇呼延玉又跟他家窈窈说了什么，但有两个孩子在场，不便于说此事。
萧稷能等，但两个孩子年幼，都已经吃过晚膳。
到了凤仪宫，将两个孩子交给贴身伺候的宫人，萧稷和谢窈单独用膳，他才问及此事。
谢窈自然不会隐瞒。
便是萧稷不问，她也会主动提及此事。
谢窈一说，萧稷便明白了，“窈窈是怀疑，呼延公主来者不善？”
谢窈诧异的看向萧稷，“陛下觉得，她是好人？”
萧稷立刻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是一直就不喜欢呼延玉。
他也认真起来，道：“阿婵今日刚刚送来的消息，呼延玉的确自小就被精心养着，她的特殊都是被专门驯养出来的。”
“但驯养她的人，不是北疆老皇帝，而是呼延野和呼延元的母妃。”
“被驯养的也不只是她一个，而是北疆皇室里所有生母位份不高的公主。”
“在这其中，呼延玉是天资最高的一个。”
“呼延野和呼延元两兄弟的母妃曾在暴怒的时候说过，为什么来当质子的不是公主，而是她的儿子。”
谢窈迅速领会，道：“所以，她是想驯养呼延玉这样的公主，来换回呼延元？”
萧稷道：“正是此意。”
谢窈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还挺高的，若是先帝，或者换成别的皇帝，都很有可能。
“如此说来……呼延玉与呼延野呼延元之间应当是仇人才是，呼延玉还探听阿婵做什么？”
“阿婵传来的消息，呼延元的确幽禁了呼延玉的生母，但呼延玉与生母的关系自小便不算和睦。”
“若说呼延玉为了她的母妃，而做这么多……有点牵强。”萧稷说话时，没忘记为谢窈挟菜。
谢窈道：“既然还不确定，那就再探探。她很着急，想来明日会再找我。”
萧稷看着谢窈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表情认真严肃，全然没有格外心软的模样。
萧稷看着她，眼里全是赞赏。
真不愧是他家窈窈。
正如谢窈所料，次日上午，呼延玉便又找上了她，她换了一身楚国的衣裳，一身素色，却难掩她的绝美容颜，反而为她更添了几分柔弱。
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又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双眉微蹙，让人看着便想为她解忧。
呼延玉被竹青领着进了养心殿，“皇后娘娘，您考虑好了吗？”
“我的时间不多了。”
呼延玉的话在谢窈的意料之外，“公主何出此言？”
呼延玉的身体似乎更瘦弱了些，她轻轻咳嗽两声，苍白的面色泛起丝丝红润，“不瞒皇后娘娘，我身子不好，怕是时日无多了。”
“呼延元让我来楚国，若我能入后宫，固然是好。便是不能入后宫，我死在楚国，同样也是给他理由。”
“但请皇后娘娘放心，我不会给楚国带来麻烦，我只是想恳求皇后娘娘，救救我的母妃。”
呼延玉说着，身子一软，已经跪在了养心殿中，仰头看着谢窈的眼里全是乞求。
谢窈看着呼延玉，“公主先起来吧，这件事，本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呼延玉立刻展颜，当即磕头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只要您的人救出我的母妃，我愿意付出一切！”
谢窈道：“公主孝顺，令人动容。”
呼延玉忍不住追问：“敢问皇后娘娘，您的人何时能动手救我母妃？”
呼延玉说完，见谢窈只看着她不语，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态度太咄咄逼人，连忙改口道：“请皇后娘娘见谅，为人子女，我只是太担心母妃。”
谢窈道：“公主别急，已经在行动了。”
呼延玉眼眸微亮，立刻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得了谢窈肯定的答案，呼延玉便有些坐不住，谢窈看的清楚，倒是没故意拖延她的时间，没聊几句便容许呼延玉离开。
呼延玉刚离开，谢窈便问竹青，“消息都送去了吗？”
竹青立刻道：“请皇后娘娘放心，消息一早便送去了。”
谢窈点头，“盯住呼延玉。”
“是。”竹青退了下去。
呼延玉离开养心殿的脚步甚至称得上轻快，她心情极好，她一点儿都没掩饰。
刚走没几步，呼延玉看到迎面而来的人，脚步微顿。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卫婵与卫柘。
卫婵与卫柘也放缓了脚步，微微颔首行礼，“呼延公主。”
呼延玉颔首，眼神从兄妹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卫柘身上，“卫柘。”
卫柘看向呼延玉，眼神淡漠疏离，十分客气。
呼延玉道：“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还作数，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卫婵看向卫柘，眉梢轻扬。
卫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平淡无波，“多谢公主好意，但我怕是要辜负公主好意。”
呼延玉盯着他，“就不再考虑考虑？”
卫柘道：“我已经考虑过了。”
呼延玉默然片刻，道：“你别后悔。”说完，越过兄妹两人，快步离开。
她人走了，卫婵才道：“大哥，什么事啊？”
卫柘搭在膝上的手顿了顿，声音稍有些僵硬，“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
卫婵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才她还只是怀疑，此刻卫柘这么一说，她立刻就猜到了方向。
卫柘身形微僵，再次抬眸瞪了卫婵一眼，道：“走吧，陛下还在等我们。”
卫婵唇角上扬，推着卫柘的轮椅向前。
走了几步，卫婵还是弯腰对卫柘道：“兄长，这位呼延公主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可都要注意，不要被骗了。”
卫柘顿了顿，十分认真的跟卫婵说：“我才是兄长。”
卫婵这样的叮嘱，有点儿倒反天罡了。
“我知道呀。”卫婵一点儿都不在意的开口，“呼延公主实在美丽，我是担心你。”
卫柘：“谢谢，不必。”
谢窈宣他们入宫倒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提醒两人要注意安全，“呼延公主来者不善，尤其是对阿婵，阿婵近些时日出入各处都要注意安全。”
谢窈将从呼延玉的几番行为里分析出来的事告诉兄妹两人。
卫婵立刻道：“请皇后娘娘放心。”
顿了顿，卫婵又说：“我也会照顾好兄长。”
提及此事，谢窈和萧稷对视一眼，问：“这些时日安排去的大夫，可有说些什么？”
卫柘双腿不良于行，从前又一直在北境，看的大夫有限。
如今回了京城，气候温暖许多，谢窈和萧稷将京中的大夫都安排去了卫家。
卫婵立刻有些激动的出声，“回陛下娘娘的话，有，有的。”
“大夫们经过商议之后，说京城温暖，适合兄长养病，若是兄长能在温暖的地方久住，对他的恢复极有好处。”
因为双腿受伤，再加上常年呆在北境的缘故，卫柘的身体是所有人里最虚弱的。
卫婵等人整日活动，身体康健，自然与卫柘不一样。
听卫婵这么说，谢窈和萧稷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就在京中好好休养。”
谢窈道：“这几日我和陛下为卫家择了一个新庄子，如今正在修整，等修整好了，卫大人可以搬过去住。”
卫家兄妹三人身上也是有官衔的，此刻的卫大人自然是卫柘。
卫柘道：“多谢陛下娘娘好意，但卫家已经很好，臣受之有愧。”
谢窈立刻道：“卫大人此言差矣，卫大人戍守边关多年，功绩非凡，只是一座宅子而已。”
“卫大人务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