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罪状,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村民的心上!
当念到第四条、第五条,
念到郑元德、柳氏、屈打成招、诬陷、含冤惨死、贞妇蒙羞、奸淫、推入枯井溺毙这些字眼时,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许多老人掩面而泣,年轻人攥紧了拳头,眼中含泪!
郑婆子站在人群前排,更是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今!查证属实!铁证如山!陈昌黎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依大乾律,数罪并罚,当处极刑!待押解入京,由刑部、大理寺复核后明正典刑!”
李崇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沉痛与肃穆:
“另!经冀州按察使司、沧州府衙联合重查!天保十七年溪林村郑元德、柳氏夫妇一案——纯属构陷!实乃千古奇冤!!”
他猛地转身,戟指那座巨大的牌坊,声音如同洪钟,响彻云霄:“郑元德,忠厚勤劳,孝悌有加,绝非弑父凶徒!柳氏贞洁贤淑,温婉持家,绝无通奸乱伦!其夫妇二人清白无辜,蒙冤受屈二十载!今日——特此昭告天下!为其洗雪沉冤!还其清白之名!!”
“此牌坊乃陈昌黎构陷忠良、玷污清白的罪证,乃我沧州之耻,大乾律法之耻!今日奉世子钧令,当众毁之!以慰冤魂!以正视听!!”
“毁——!!!”
随着李崇文最后一个字如同炸雷般落下!
早已等候在牌坊基座四周、手持巨大铁锤和钢钎的数十名精壮军士(赵怀安亲自调来的边军)齐声怒吼!
“轰——!!”
“哐当——!!”
沉重的铁锤带着积压了二十年的愤怒与力量,狠狠砸向那巨大的石柱基座!
钢钎楔入石缝,撬动那象征着不公与耻辱的基石!
第一锤落下,石屑纷飞!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第二锤砸下,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第三锤!第四锤!
锤影翻飞,钢钎撬动!
军士们赤膊上阵,汗水混着石粉流淌,每一次挥锤都倾尽全力,仿佛要将这二十年的屈辱彻底砸碎!
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石料崩裂的巨响中,在无数双含泪的、激动的、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那座矗立了二十年、压得整个溪林村乃至沧州百姓喘不过气的巨大石牌坊,开始剧烈地摇晃!
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顶端的石兽仿佛在哀鸣!
“轰隆隆——!!!”
终于!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刻着八个血淋淋大字的巨大石匾连同支撑的立柱,在烟尘弥漫中,如同被斩断脊梁的巨兽,轰然倒塌!
重重砸落在地,溅起漫天尘土!
碎石飞溅,滚落一地!
尘土飞扬,遮蔽了半边天空!那座象征着无尽屈辱与不公的庞然大物,彻底化为了一地破碎的乱石!
“倒了!倒了!!”
“牌坊倒了!!”
“郑大郎!柳嫂子!你们看见了吗?!牌坊倒了!!”
“老天开眼啊——!!”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哭喊!
许多人跪倒在地,朝着那堆废墟痛哭流涕!
老人们相互搀扶着,老泪纵横;年轻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高声呐喊;孩子们懵懂地看着,却也感受到那份迟来的悲壮与解脱。
郑婆子扑倒在废墟前,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些断裂的石块,哭得撕心裂肺:“大郎!柳妹子!你们……你们可以瞑目了!牌坊倒了!你们的冤屈洗刷了!!”
橙萱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轰然倒塌的牌坊,看着漫天飞扬的尘土,看着周围激动痛哭的村民。
她没有欢呼,也没有流泪。
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喧嚣与悲喜的洪流从身边奔涌而过。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
那冰冷的触感依旧,但心中那份因牌坊而起的、无处宣泄的暴戾与绝望,似乎也随着那堆废墟的倒塌,悄然散去了一部分。
她抬起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厚重的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那片刚刚被砸碎的耻辱之地上,也照亮了她眼中那抹复杂难明、却不再迷茫的光芒。
沉冤已雪,污名已除。
但前路……依旧漫长。
......
京城,镇北王府,内院东厢。
幽梦所居的侧厢房内,气氛沉静。
她端坐在一张简朴的榆木圈椅中,腰背习惯性地挺得笔直,如同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那身深蓝近紫的劲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英气俊朗却略显冷峻的侧脸。
一名身着灰布短打、作普通少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垂手侍立在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珠落玉盘:“沧州急报,幽梦姐。世子殿下亲自去了溪林村。”
“他真去了?”幽梦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杯中的水面漾开一丝微澜。
她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嗯!世子走访了村中几位老人,包括郑婆子,随后直奔沧州府衙,提审了陈昌黎那狗官!”
幽梦急切的问:“郑婆子?她以前是我家丫鬟,她过的还好吗?具体说说。”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语速加快:
“嗯,世子殿下调阅了当年的卷宗!当堂揭穿了陈昌黎贪墨、通敌、豢匪、构陷忠良的滔天罪行!更查实了那狗官派人害死郑老太太的罪证!”
幽梦的呼吸骤然一窒!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猛地抬起,死死盯住少女!
她那个模糊的、在她带着弟弟逃离前就已失足落井的,后进门的奶奶竟然也是被陈昌黎害死的?!
好啊,死的好,我说当年想杀她的时候怎么找不到人了呢。
只是可惜,没死在我手里。
这个消息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她尘封的记忆!
少女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压力,声音更低,却带着一股解气的快意:
“世子殿下雷霆手段,当场拿下陈昌黎,抄没其家产,更在溪林村口那座牌坊之下,召集了沧州官员和无数百姓!当众宣读罪状!昭告天下——”
少女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
“郑元德、柳氏夫妇清白无辜!蒙冤受屈二十载!今日沉冤昭雪!!”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幽梦脑中炸开!
“哐当!”一声脆响!
她手中那只温润的白瓷茶杯脱手坠落,在青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和靴面,她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