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理的货车还没停稳，就看见外面涌来一群原住民。
那状态，比丧尸看见活人还要积极。
有一位穿花棉袄的婶子，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用手拍击姜理的车窗。
只听她嘹亮的嗓门问道：“哎，你那车斗里的鱼卖不卖啊？”
货车因为惯性滑动，这些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将车子紧紧围住，也不怕自己被压到脚。
姜理摇下车窗，戴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要拿去换疫苗，这些都不卖，麻烦大家让让，把路都给堵住了！”
听到这话，原住民纷纷叹气，有一半的人散开。
但还有不死心的大婶大叔跟在姜理身边，不停地诱惑劝说。
“别说的那么绝对嘛，婶子又不是白拿，给你钱，5万块够不够？”
“你别听她的，我这边的主顾出价高，足足有20万！”
“钱算什么，我家老板愿意出郊区的一个单间，就在25号避难所附近，可以永久居住。”
难怪这些原住民积极蹲守，原来是在兑换点附近当黄牛。
现在疫苗紧俏，除了小程序的预约摇号，普通人想拿到疫苗，只有通过捕捞变异鱼兑换。
方法简单，兑换点也不做过多的限制，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面对凶猛的鱼怪。
要是换成副本刚开局的时候，姜理没准还真会为了20万块心动。
因为当时的20万可以买到大量的物资……但现在，洪涝都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拥有大量物资的场所，都被原住民的军队管控起来。
被洪水淹没的城区里，但凡能打捞的物品都成了无主之物，谁先拿到就归谁。
原有的经济体系，在这场浩荡的天灾面前，已经被摧毁根基。
姜理从小程序出现“贡献点”这个概念的时候，就意识到原住民官方是打算用贡献点取代货币。
钱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她半个月前刷的小贷平台，没有批复的贷款申请彻底终止，放款的平台也有将近一半倒闭。
越是不规范的，倒闭起来越快，想要九出十三归的利息，直接连本金都丢了。
姜理抬手推开前面拦路的原住民，快步走进前方的兑换点办公室。
里面值班的治安员听到她的招呼，走出一个带着姜理，把车子开到后方的院落。
院子里有地磅，货车来去都能记录重量。
姜理驾驶的货车是自卸车，把车斗翘起，就能顺势将变异鱼倒进院子里的大坑。
站在地磅旁边的记录员减去重量差值，大声报数。
“7130公斤。”
没有零头，是因为地磅的重量每一跳至少10公斤，量不出更精确的数据。
治安员问姜理：“你是现在换成疫苗，还是保留部分贡献点？”
姜理说：“拿7支疫苗走，储存有没有什么影响？”
治安员到屋子里给她拿疫苗，是放在箱子里冷藏的小玻璃瓶。
“按照现在的温度，最多在常温保存12小时，时间久了会变质。用一次性针头注射器，对着胳膊注射。”
姜理点头，接过疫苗回到车里，在治安员看不见的地方放进空间道具。
等离开兑换处，姜理敲了敲方向盘，感觉这样一车接着一车，还是太没效率。
想到这里，她再次点开云凌溪的聊天框。
【绝世奇遇：怎样可以批发疫苗？】
收到消息的云凌溪陷入沉默。
这大佬又来进货？
【云凌溪：预计要多少数量？】
看到这个问题，姜理想了想。
【绝世奇遇：在副本结束前，你能拿出多少支疫苗？】
好大的口气，这是要包圆啊！
这么大的事，要先问问情况。
【云凌溪：稍等。】
她拿出来自原住民的手机，找到负责人的电话，按动拨打。
片刻后，云凌溪回复姜理的信息。
【云凌溪：5万支觉醒疫苗，主要原料取自于变异鱼，是原住民注射的同批次产物。】
【云凌溪：老板，我先跟您说好，洪涝都市的原住民里，有接近一半的人，觉醒能力和水系有关。
这显然是因为以变异鱼为原料提取出来的疫苗，侧重于水，还是有些局限。
而且疫苗只对原住民起效，还可能会副本的情况不同，原住民的体质不同，未必能保持千分之15的概率。】
【云凌溪：您可以再考虑考虑，如果确定好了，我就去跟避难所谈条件。】
把注意事项和免责声明发出去，云凌溪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般做生意要让客户感觉如沐春风，但5万支疫苗的数量着实不小，要从避难所紧缺的份额里挤出来。
她必须要慎重，订单不是玩笑。
老板是要维护的，但能长期合作的供货商同样重要。
原住民也不傻，这样大数额的提货，明显是玩家另有用途。
有觉醒疫苗，避难所不用在自己人身上，凭什么要给外来的玩家？
散人捕鱼兑换，一天下来能弄到百来支，都是脚不沾地，辛苦奔波。
上万支的大数额，只能通过避难所的实权人物弄到手，必定会有额外的附加条件。
看到面板出现新的消息，云凌溪缓缓吐出一口气，打开聊天。
【绝世奇遇：全要，帮我谈谈。】
姜理坐在驾驶室，看着前方的雨幕，从空间里提溜出精致的百宝箱。
她在里面翻找，摸出一枚银质的素圈戒指。
这是镶嵌小宝石的道具。
白色品级，爆出了8点空间属性。
姜理把素圈戒指交易过去，当做送给云凌溪的礼物，也是最近几次无偿帮忙的报酬。
对方所属的团队，有效率而且态度真诚，比黑市看似热情，实则狡诈的交易关系更加舒心。
黑市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客户宰一刀，颇有些店大欺客的架势。
没过多久，云凌溪就转达了原住民的态度和条件。
首先是原料不够用，必须要用变异鱼交换，但条件可以适当放宽。
姜理要拿走5万支疫苗，最低拿出1万吨变异鱼，其他的份额折成避难所急缺的物品。
【云凌溪：这是清单，右上角写有兑换比例。】
姜理接收新鲜热乎、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打印纸，不由感慨原住民对资源的敏锐。
清单没提吃喝，而是希望购买疫苗的玩家势力（对方的误解），能够提供道具和来自“异世界”的变异动植物样本。
姜理回到安全屋，先在后院转了一圈，拿着箩筐挑挑拣拣，把药田里的药材挖了一些。
全都是刚挖出来的，连根带土，还保持着充盈的活力。
对原住民来说，活体变异动植物比死后收藏的样本更有研究价值。
在姜理的安全屋里，繁衍生息的火狐群体，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买主。
“吱吱！”
“呜！”
一阵鸡飞狗跳，姜理把5对成年火狐和幼年火狐分别打包，关进笼子。
攀在树上的菟丝子瑟瑟发抖，生怕姜理顺便给自己薅两下。
还有养在海域空间里，原本来自无尽之海的鲜活海产……也没逃过姜理的毒手。
这些海鲜在空间里乐滋滋的，完全没有储备粮的自觉。
看到姜理开始捕捉，还试图反抗，结果被她五花大绑。
因为疫苗保存不便，会由云凌溪每天分批交货。
这些觉醒疫苗刚从生产线上下来，被打包在冰柜里，转交给云凌溪，然后在晚上被姜理接收。
而姜理则每隔五天，给出一个放置物资的地点，让原住民过去自提。
能达成这样的交易方式，多亏了中介在其中使力，为双方担保。
8号避难所的负责人将玩家交易的事情列为机密，安排亲信前去提货。
这些原住民到达地点，看到被姜理打晕或设法捆绑起来的巨型变异动物，都是脸色骤变。
三层楼高的螃蟹，感觉坚硬的蟹壳撬下来，都能直接当房顶用。
能让全村开流水席的大章鱼……
还有皮毛似火燃烧的狐狸。
万幸他们所面对的变异鱼类，还不曾发展为这样可怕的庞然大物。
跟在队伍里动植物专家兴奋不已，还有特地托关系，第一时间见到变异药草的专业教授。
看到变异植物被随意堆放在纸壳箱里，随着时间推迟，叶片萎靡，教授又惊又怒，气得浑身颤抖。
“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司机在哪里，开车把这些药草送回去移栽！”
说着，教授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拿出降压药，服用降低血压。
类似的情况出现了好几次，简直是药不能停。
8号避难所的前身是五个大学的校区，内部就有相应的农学研究院。
这些学术大拿被请来从事变异动植物的研究，接触到这么多活体样本，兴奋到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这边姜理通过云凌溪，对避难所的交易进行得热火朝天，而黑市的情况，便有些惨淡。
和云凌溪一样，他们同样看中了洪涝都市原住民的价值。
但下手慢了。
资源是有限的，原住民跟云凌溪的合作关系加深，能跟黑市交易的物资就变少了。
黑市派出的玩家，还浑然不知已经被偷家。
就像双方竞价的标书，一高一低，优劣明显。
等黑市的玩家发现物资的动向时，云凌溪已经凭借着自家团队跟8号避难所的合作，打开通往原住民上层的大门。
安全屋里，黑市的管理怒斥下属，尤其将派出的外交玩家骂得狗血淋头。
“去查，是谁敢动我们黑市的蛋糕，往死里查！”
然而，时间不多了。
黑市管理只能在副本将要结束的时候，将消息上报。
上司有些不满，表面上都是体面人，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黑市管理心中清楚，自己的职业生涯，多了一大污点。
非得把这隐藏在暗处捣乱的“无名团队”挖出来，狠狠打击吞并，也好将功赎罪。
【签到：洪涝都市，第30天，获得200生存点】
清晨，姜理把自行车推进屋里，抖去衣角沾染的雨水。
她刚从外面回来，把要交付给原住民的最后一批物资放置在荒郊野外。
地点已经报给云凌溪，5万支觉醒疫苗的最后一批，已经在昨天晚上交货。
5万整，全部装在箱子里，配有同样数量的一次性针管注射器。
这些疫苗，被姜理单独腾出一枚空间道具用来存放。
空间道具内部时间静止，用来储存这些有放置条件的疫苗，再合适不过了。
而她在最开始，亲自开着货车去兑换点拿到的7支觉醒疫苗，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送给叶瑶。
连日奔波，姜理忙得昏天黑地。
她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还有一股浓浓的腥味。
变异鱼的味道，几乎要把人腌入味，姜理松了口气，穿着拖鞋到浴室洗澡。
香喷喷的沐浴露打出泡泡，姜理把自己整个都清洗一遍，换好居家服走到餐厅吃饭。
刚拿起筷子，姜理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果赖看她的表情，用熊猫爪指了指仓库里的小黑屋。
“魔镜！”
最近实在太忙了，再加上魔镜那家伙颇为聒噪，姜理几次路过仓库都没打算搭理。
在副本的最后一天，姜理不准备出门了。
正好抽出时间，料理寄居在穿衣镜里的魔镜意识。
她没急着把穿衣镜从小黑屋拿出来，慢条斯理地享受完丰盛的早餐。
姜理走到仓库里，把小黑屋的门打开。
电灯的光线照进屋内，穿衣镜表面似乎有波纹出现。
短暂的沉默后，仿佛能划破耳膜的尖叫声响起，魔镜意识凄厉大叫。
它在镜面中显现出模糊的人形，叽里呱啦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
姜理本能的感觉，这家伙没说好话。
等她把穿衣镜搬到客厅，魔镜意识也冷静下来了。
银色的镜面里重新出现穿着得体的人形，开口恭维道：“我最美丽善良聪慧大方尊敬的主人，魔镜很高兴为您服务。”
姜理坐在沙发上，拿起手边的果盘剥橘子皮，淡淡地看着魔镜变脸。
片刻后，魔镜意识绷不住了。
“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消息没发出去吗？”
“听不懂通用语？”
“喂喂喂，瓦达西魔镜，是我的镜面坏了吗？”